二楼都是一些雅间,门都关着,也不知道易洛在哪间,又或是已经走了,魏初阳只好挨个儿贴在门上听,走到中间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个略耳熟的声音,他又贴近一分,因为隔着一扇门,声音有点儿小,但肯定是认识的人。正待他琢磨的时候,对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打头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哥儿,但这一身衣裳却远不如他凌人的气势扎眼,魏初阳直觉这是个外来的,至少他不觉得白水镇这么个小地方会有这般人物。恰因为他多瞅了两眼,正好看见那哥儿身后两个随从一左一右扶着易洛出来。
“易洛!”他惊叫一声,易洛却没有反应,“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魏初阳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抢人,却被之后出来的人拦住了。
“麻烦!”那哥儿皱了皱眉,显然没料到会碰上易洛的熟人,据他了解,易洛家住青山村,在镇上并无多少相熟之人。他丢个眼色给几个随从,其中一人颔首,一个手刀落在魏初阳颈后,然后随手把人扔在走道里,一行人就准备离开。
“这光天化日的,还真是目无王法啊!”凑巧了,对门雅间里的正是陈延,刚刚魏初阳那一嗓子他已经听见了,这会儿手上摇着把折扇吊儿郎当地晃了出来。
这回那些随从也不用主子吩咐,默不作声地就想动手,而陈延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见丝毫的紧张。
“住手!”却不料陈延所在的那个雅间又走出一个人来,奇怪的是那些随从看清来人,只是面面相觑,都退了一步。
“你怎么会在这?”那哥儿质问道,虽然仍旧凌厉,却收起方才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反倒显得有些娇蛮。
“你们顾家行事一惯如此随心所欲吗?到哪都横着走!”那人不答,反责问起那哥儿。他虽然看着一副温润君子的样子,气势上却不输人。
“温邢远!”那哥儿气急,“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顾家的准儿婿,而我顾迎之是你的准夫郎,你这是什么态度?之前我让你陪我来白水镇的时候你推脱说你没空,如今又偷偷摸摸跑来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温邢远看了一眼陈延,但陈延没搭理他,只说:“人我先带走了。”
“不放!”陈延还没靠近易洛,顾迎之就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顾迎之,你真以为你们顾家能只手遮天?今天这人无论如何你是带不走的。阿四!”温邢远似是也动怒了,他一招呼,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就走了出来,逼近架着易洛的两人。
“你!”顾迎之气得直咬牙,但却不敢为了一个易洛得罪温家,孰轻孰重他总要拎得清。
见主子都不说话了,那俩随从也没理由拘着人不放。陈延把易洛揽进自己怀里,然后拦腰抱起。
“你帮陈延把人送回去。”温刑远吩咐阿四。阿四便把魏初阳从地上捞起来扛在肩上,跟在陈延后面走了,留下温邢远跟一群人干瞪眼。
阿四驾着马车把人送到魏记点心门口,却见店门虚掩着,陈延还纳闷,跟阿四把晕倒的两个人抱了进去。
“魏大叔,魏叔么?老板!”他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确定没人在店里,瞥见一旁的楼梯,就招呼阿四道:“上楼!”虽然易洛算是比较瘦的,但身高在那,分量自然清不了,陈延抱着他还是有点吃力。
上了楼,拐进最近的一间房,门没锁,陈延把易洛往床铺的里侧一放,转头催促阿四:“赶紧把人放下啊!”
阿四站着没动,嗫喏道:“这哥儿汉子有别,是不是把这小子放到别的房间比较好?”
“只要你现在把他搁床上,被子一盖,易洛就是魏初阳的准夫郎了,那他跟顾恪之也就没半点关系了,不管他顾家什么算计也是白瞎。你放是不放?”陈延指着床铺,咄咄逼人。
阿四犹豫一阵,还是把魏初阳放在床外侧了,反正他家少爷也是听陈延的,他跟着听便是。陈延似乎还不太满意,推着魏初阳翻了个身,半个身子都压到易洛身上了,最后抖开薄被替两人盖了,这才拍拍手,拉着阿四下楼。
“我回家了。”陈延拍了拍阿四的肩膀。
“陈公子,你不等我家少爷了?”
“我已经跟你家公子说得很清楚了,从此大道两旁各走一边,别来烦我!”陈延佯装凶狠。
“可是你都已经与我家公子…….唔……”
“闭嘴,别嚷嚷!”陈延一把捂住阿四的嘴,低声吼道,“那只是个意外,懂?”
阿四摇头。
“啧,跟你说不通,算了,你家公子明白就好。还有,管好你那张嘴,要是敢传出去,要你好看!我走啦!”陈延松开手,转头往陈家的方向去。
阿四不敢拦着,只好赶着马车回去找温邢远了。
第25章 应允
“你跟我进来。”温邢远率先进了雅间。方才他们这么一闹,已经惊动了不少人,只是惮于顾迎之这架势,无人敢看热闹。
“你们在外面守着。”顾迎之将随从都留在外面,雅间只有他和温邢远。
“你什么意思?”顾迎之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马上要成为他相公的人居然为了几个外人和他作对,并且口口声声都是对顾家的不屑,那他顾迎之呢,在他眼里是不是也什么都不是。
“你只说顾家要寻回顾淮,为何抓易洛?”
“顾淮宁死不肯回顾家,我要一具尸体何用。至于易洛……你猜顾家长子遗孀这头衔够不够分量?”
“呵,顾恪之死了都四年了,你们还是不忘利用他。”温邢远脸上带着嘲讽的神色,“你不会不知道易洛与顾恪之并未拜堂吧?”
“那又如何,他是顾恪之认下的夫郎,在顾恪之死后也没有另嫁他人,我相信顾家的长辈会很欣慰,断不会否认他在顾家的身份。既然如此,他便可成为我哥哥争夺家主之位的助力。”只是可惜,眼前这人偏偏跑出来打岔。
“顾恪之是大房的人,即使众位长辈垂爱,也该是顾恪之的胞弟顾慎之得利,与你们二房何干?”温邢远不解,顾恪之脱离奉天顾家之后,父辈无用,顾家家主之位空悬,“之”字辈争了这么些年,最受青睐的是顾慎之,若顾家当真承认易洛的身份,仍旧怜惜顾恪之,那家主之位顾慎之不是坐定了吗?
“呵,你最近也不知道到底忙些什么,竟连如此重要的事都不曾听说,在云陵城待久了,就真不管奉天的事了?”顾迎之冷笑道,“顾慎之已于月前病逝,现已葬入族陵。”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慢,每个咬字都异常清晰。
温邢远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震惊,他与顾慎之虽不是至交好友,但也算君子之交,不过一年未见,已是天人永隔。
“你们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吧?”温邢远面色一寒。
“他跟他哥一样,从小就是个病秧子,英年早逝有什么可稀奇的,不要往我们二房身上泼脏水。”这话说得义正言辞的,可他眼神里的狠绝与得意却出卖了他。
“行,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温邢远起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停下,背对顾迎之道:“忘了告诉你,我爹和我阿么近日便会上顾家退亲,此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温邢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把我顾迎之当什么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顾家放在眼里?”顾迎之再忍不了了,冲上去揪住温邢远的前襟,全然不顾礼仪地嘶吼。
“虽然我对你无意,但终是我温家悔婚在先,所以作为补偿,温家仍会做你二房的后盾,支持你哥争取家主之位。”温家乃□□第一皇商,身后的利益网错综复杂,即便是权倾朝野的顾家也不敢妄动,是以,他也不怕顾家不答应。
事情说清楚了,温邢一刻不多留,顾迎之一个人待在雅间里,等心情终于平复,才开门出来,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神情,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如果忽略他泛红的眼角的话。
“顾连,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坐上马车,顾迎之低头把玩着扇坠,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回主子,属下只查到云陵城,近一年时间里,与温公子走得近的只有方才那个陈延。”顾连回道。
“没有什么相好的哥儿?”
“没有。”顾连回答得很干脆,“不过,听说温公子与陈延关系暧昧。”
“啪!”顾迎之手里的折扇掉在地上。顾连默默地捡起来,双手托着。
“哈,可笑!他居然因为一个汉子抛弃我顾迎之!”他气极反笑,这样一来温邢远一连串的行为就说得通了。他倒要看看,作为温家嫡长子的温邢远究竟能不能如愿以偿。
另一头,江泯刚带着江燕回到店里,他出门前把门掩上了,可这会儿门已大开,不知是魏川送货回来了,还是魏初阳回来了。
“大川?初阳?”他喊了两声,没人应,正要往厨房去看看,楼上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我打死你这王八羔子!你给我下来!混小子!”魏川在楼上大吼大叫的,把楼下两人吓了一跳。
“大川,你这是干嘛?快把孩子放开!”江泯见魏川扯着魏初阳的后领子拖下楼来,魏初阳衣襟散乱,脸上还顶着一个通红的手掌印,一下子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