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陈遥睁大了双眼,然后片片红晕从脸上蔓延到了脖子根。
陈延暗叫一声“糟糕”,今天他醒得早,又不想起,就找出他收藏的那本画册翻了翻,重温一遍之后放在床头忘记收起来了。
“小孩子不许看这玩意儿!”他冲上去把画册从陈遥手里抽了出来。
“哥你居然看……唔……”陈延一把捂住陈遥的嘴,把人搂在怀里,替自己辩解:“我看这个又不犯法,何况画出来本来就是给人看的,不对,是给大人看的。我相信你能理解哥哥的,对不对?你哥我也老大不小了,一个人难免有寂寞的时候,你懂吗?”
“唔……”陈遥使劲摇头,一双眼睛瞪着他。
“不懂?来,哥哥给你解释解释。”陈延把人压在床上,嘴贴在陈遥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开始说话。只见身下的人脸越来越红,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最后实在受不了,手脚并用,连踢带踹,总算从陈延身下挣了出来。
“你你你……流氓!”陈遥指着陈延的手直哆嗦。
“噗……好了,不逗你了,还不赶紧换衣服,爹和阿么估计快到家了。还是,你想让我帮你换?”他的目光在陈遥身上转了个来回。
“臭流氓!你出去,出去……”陈遥赶紧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就露出两只脚,不停地想把陈延踹下床去。
陈延知道他脸皮薄,怕真把人惹哭了,就顺着他的力道下了床,去外面等着。结果陈遥出了房门后,就是不搭理他,跟他说话,他就“哼”一声把脸转开,也不给人哄他的机会。
而魏初阳此时已经赶着马车上青山村去了,正好他阿么让他去一趟石家村接舅舅一家去镇上跟他们一起过中秋,去石家村要经过青山村。
“有人在家吗?易洛,应阿么?”不凑巧的是他到了易洛家门前,却发现院门关着,那门很矮,从外面可以看到院子里,但是都没有人在。
“去哪儿了?”魏初阳纳闷,今天没在街上看见易洛,他应该是在家的才对,而且应阿么不怎么出门,怎么今天也不在家。
他蹲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回来,没办法,只能先去石家村接人了。
虽然易洛跟韩应两人都没在家,但他们也不在一块儿,韩应在周念家坐,易洛一个人上山后边的小竹林去了。
“师父……昨天顾家的人找上我了。”湖边的小竹楼里,一个背影清瘦的人坐在铜镜前,镜中人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狭长的眼睛模糊地照应在镜中,易洛站在那人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子。
“颍州顾家,还是奉天顾家?”那人眼角上挑,语气嘲讽。
“奉天来的。”
“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别的什么,就是让我劝你回去。”易洛看着镜中的人影,神色犹豫。
“别搭理他们就好,奉天城,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除非……我死。”那人的眼神阴暗下来。易洛放下梳子,转身寻了一截熏香,在香炉里点了,袅袅的香烟飘散开来,让人不禁放松下来。
“他们若是再找你,你便告诉他们,那个人如果真这么想见我,就备口棺材,把我抬进奉天城。好了,我有些乏了,今日你先回去吧。”那人还是盯着镜子看,没有转头看易洛。
“好,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你快去歇着吧,我这就回去了。”易洛背起放在门口的竹篓子,轻轻将门关上。
他不知道他师父是什么时候来青山村的,只知道他从皇城奉天来,他第一次见他是在十二岁那年,就在湖边。那时候,他身边还有个老麽麽,那个老麽麽他倒是在村里见过,但是他师父可能从没出过竹林。他觉得,他可能是太寂寞了,才会收他做徒弟。
第一次看师父摘下面纱,他是真的吓到了,到后来就习惯了,有时候看着他,他还会想,他师父以前一定是个大美人,从那双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他从来不讲过去的事,跟易洛说的最多的就是跳舞,那好像是他唯一感兴趣的事。
易洛也一直没搞懂颍州顾家跟奉天顾家到底有什么关系,顾恪之跟他师父又是什么关系,当年若不是因为他师父,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上花轿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他告诉他师父顾恪之的死讯时,师父的表情他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他师父跟顾恪之之间,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你知道他在那儿,不见,不想;有一天那个人不见了,剩下的便是如何将他从梦里驱逐。
第23章 中秋之夜
魏川跟江泯商量好了,等秋收后就搬进城里,镇上的点心铺子也已经找好买家了,本来可以早点搬的,但是现在陆田儿怀孕了,江泯担心弟弟一家忙不过来,打算让魏初阳过去帮忙。这才让魏初阳去把人接到家里一起过中秋。
晚饭过后,江放拉着陆田儿去外面赏月,魏初阳也跟着去了,街上人还真不少。有钱的人家都呼朋唤友地上了酒楼,碰到读过书的,还能吟几句应景的诗。像魏初阳这样的小市民就只能在街上溜达溜达,跟人唠唠嗑了,也有些小孩子拿了纱袋去河岸上捉萤火虫。魏初阳本来是和江放、陆田儿一起散步的,可是路上江放一直给他使眼色,分明是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他也不好赖在他们夫夫身边发光发亮,正巧陈麽麽家的小团子领着三四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孩子要去捉萤火虫,他就自告奋勇,跟着一块儿去了。他一个快成年的小子带着一群小屁孩,不禁让旁人纳罕。
“哇……”到了河岸上,大大小小都忍不住惊叹。空中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绿光,草丛里也泛着光,隐约闪烁,在月光的映照下,恍如人间仙境。
团子率先跑了出去,追着萤火虫跑,萤火虫飞得很缓慢,双手轻轻一拢,它便被困在掌中。
“嘿,石头,袋子给我!”魏初阳从石头那里拿了纱袋,兴奋地窜进了草丛里,这样的美景他还是小的时候在老家见过。他在草丛里胡乱地转了几圈,所到之处惊起一大片莹莹的绿光,他将袋口拉到最大,朝着密集的光源罩了下去,随即迅速地捏紧口子,纱袋便发着光亮,像个简易的灯笼。他把袋子还给团子,又接了另一个孩子递来的纱袋,在草丛中转来转去,身后还跟着一串小尾巴。
“哎呀!”魏初阳一个没注意,跟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你没事吧?”他连忙把人扶稳了。
“初阳哥?”那人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魏初阳这才细看,居然是姚可人的弟弟姚惜人。
“哥!”那人不等魏初阳作出反应,转头叫了一声。
魏初阳顺着看过去,果然,姚可人正站在不远处,刚好回头看向这边,自然也看见了他。姚可人化了淡妆,穿得也素雅,此情此景,温柔沉静的气质便现了出来。他笑了一下,朝魏初阳和姚惜人走去。人到跟前,魏初阳才注意到姚可人还牵着一个跟姚惜人差不多大的孩子,那孩子似乎有些怕生,几乎整个身子都藏在了姚可人身后。
“哥哥有点事,你们先自己玩着吧。”魏初阳打发了身后一群小屁孩。
“你也去玩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记得早点回家。”姚可人也让弟弟离开了。
“这是李济的弟弟,陈家最小的孩子,叫漱哥儿。”见魏初阳对他身后的小人儿有些好奇,就侧一步将人让出来,又温声对那孩子道:“漱哥儿,叫初阳哥哥。”
小孩儿偷瞄了一眼魏初阳,声音细如蚊地喊了一声“初阳哥哥”,又飞快地躲回姚可人身后了。
魏初阳其实是想跟这个小孩儿套套近乎的,李漱看着蛮可爱的,但是怕吓着他,只好清清嗓子,跟姚可人寒暄道:“那个,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不算糟糕。”
“李济对你怎么样?”
“就现在而言,还不错。”姚可人的态度很淡然。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魏初阳挺纠结的,一方面他怕是他自己看错了,反而使得姚可人和李济之间生了嫌隙;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姚可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到头来伤心。而且,李漱还在这儿呢,虽然他不一定听得懂。
姚可人疑惑地看着他。
“嗯……大概一个月前吧,我陪我爹去了一趟颍州城,经过一家青楼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李济了。”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姚可人的反应,“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那家青楼是叫明月楼吧?”姚可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想想……好像是这个名字来着。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听府里的下人说的。我清楚我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清楚我自己在李家的地位,不该管的我不会去管,也懒得去管。其实你不用对我感到愧疚,你不欠我什么,毕竟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不是吗?”富贵人家总免不了有些个嘴碎的下人,成天就爱搬弄主人家的是非,关于李济的风流韵事他可听了不少只是从没往心里去。他所嫁并非良人,魏初阳必定心存愧疚,他自己都不甚在意了,何苦让别人也不得心安。
“总归我们还是朋友吧?”魏初阳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姚可人,却不知从何说起,“我……怎么说呢,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值得被人一心一意地对待,没必要看轻自己,你懂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