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宣拍拍黑羽,眼神示意他待会不要乱说话,才面向屠白。
“陛下,您误会了。”
如芒刺背,师宣回眸。少年捂着伤口,脸色泛白,目光刚从他的小动作上收回,抬起黑洞洞的眸子,好似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喷涌出来。难道方才几次三番的又被记恨上了?
师宣失笑,又道,“陛下您看,太子已被贼人用剑刺伤,怎么是来营救。”
正要露出挡在身后的少年,肩膀一痛,被一把血迹未干的刻刀扎入后肩,师宣隐忍着脸上没露出破绽,惊异转头。少年埋着头藏刀,无法看到表情,沉郁的两条长眉似有思虑。师宣突然想起两人初见,当时阴戾的少年把剑尖竖在他的坠落点,其心性可见一斑。
少年又整整衣袍,从他身后走出,直面屠白。
“自孤委身苍越,朝中重臣就已心怀芥蒂,另投戮炎。早前曾计划劫走孤,好凝聚汉人壮大戮炎的边族,可惜一计不成,现在干脆想杀了孤栽赃于你,加剧你与汉人的矛盾,挑起汉民反扑,好坐收渔翁之利……好在孤与苍越负隅顽抗,虽小受轻伤,并未让他们奸计得逞。”
汉人俱惊!芍药不敢置信!虞人璟却并不看他们。
他见师宣身形微晃,伸出弱不胜衣的胳膊稳稳扶住,看似孱弱,力气竟还挺大,待师宣站稳又立刻拉开距离。
第23章 汉奸洗白(9
屠白待离得近了,才看清小太子臂上伤口与准巫祭师被血浸湿的背部,刀口狠而准,确实不留情面,信了少年的话,没再追究。
师宣见屠白等龙料理汉人,退到一旁,略有深意地端详少年。
少年竟把他准备进一步分裂屠白与戮炎的话抢先了。只是,他招汉人记恨又得屠白赏识,并不介意再添黑料,也不会被屠白猜忌。但太子方才反吻已让汉人介怀,再急于划清界限,必有心思不明镜的蠢货误会他畏惧屠白、苟且偷生,难以堪当大任,无异于在与汉人间埋下一颗钉子,虽然原作中太子最终无奈舍身饲虎,同归于尽。但以他的观察,现在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虞人璟绷直身板,冷眼旁观溃不成军的汉人,无丝毫同情怜悯之色,让原本赴死营救的汉人渐渐心灰意冷。
师宣走到少年身旁,强硬地摊开他藏在身后的拳头,意味不明,“等回去,小人帮殿下剪剪指甲。”
虞人璟抽回手,这才发现掌心已被抠烂,指甲缝中全是血丝。他抬头,青年已不再关注他,侧脸冷然,正观望前方。
最终,汉人们被一网打尽,押送至附近营地待审,师宣上前善后,“陛下,这帮汉人狡猾如狐,难免恼羞成怒反咬我等一口,还请您念在鄙人与这娈宠所受之伤,不要轻信他们的谗言。”
打道回宫。
虞人璟忍到占星楼,都未曾见师宣发问。
青年找来小剪刀,把他推到榻上,半跪在脚边给他剪指甲,与手下的细致相反,脸上表情极淡。
“你就没有想问的?”
咔嚓一下,剪到肉了。
青年盯着他流血的指尖,声音依旧清润如水,却沉了块铁,“那太子殿下不如告诉小人,是作何考虑,才有如此不智之举?”
虞人璟垂眸,目光垂落,自青年粗中有细的发,至宽阔净朗的额,再到挺拔如峰的鼻梁,最后停落在拂柳薄唇,白日里的情热涌上心头,似被烫了一下,忽而移开了眼,片刻又缓缓转了回来,道,“……能分得一缕功德金光,孤不信你是奸险小人。”
虞人璟双手捧起青年的脸,一双眸子灿烈炙亮,直直望进青年眼中,灼得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都闪了闪,有些避让。
虞人璟启唇,声沉而磁,铿锵而厚远,“君若披荆斩棘,孤不让你独行。”
师宣沉默着,不动声色,波光流转的星眸,一寸一寸琢磨少年。那满腔诚挚深入皮骨,没有一丝虚假的成分,师宣目光凝了凝,突然浅浅一笑,“只听闻情人眼里出西施,未曾相信,现在终于大开眼界……殿下可是心悦在下?”
青年言语轻佻,眉目轻浮,意指少年心有绮思才美化了他。
虞人璟年少气盛,满怀意气如泄了洪,脸色涨红,气得憋不出话来。
“剪好了。”师宣不再争口舌,收起剪刀,起身去找黑羽,用赢的赌资去收购一些东西,再吩咐药人按方调配带回宫的药材。
……
虞人璟窝进贵妃榻,闭目听着动静。有进门的脚步,悉悉索索脱衣声,能想象烛光下莹润的肌肤,衣衫半退,微露色气。
抿紧唇瓣,少年身若木雕,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所居一帐之隔,偶尔能不经意窥到薄纱后若隐若现的青年,晨起入睡时展露些微,骨瘦高挑覆有薄肌,属于成年人的身体,硬梆梆,没有任何丰盈温软而惹人浮想的成分,却不知为何总能在轻描淡写间,把简而又简的动作做得勾人心乱。
热意席卷,下半身有了不堪的反应。
这明明是个男人!虞人璟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隐忍又隐忍,竟还忍不住睁开眼,微微一条缝,把纱帐里的光景收入眼底。目中微闪,又渐渐深沉,幽黑深邃,似裂开无底深洞,能把眼前一切吞噬。可明明是个男人!他虽因体弱不沾情欲,也知身下的反应有多么背德荒谬!
狠狠闭上眼,牙咬了一遍又一遍,磨得口齿出血,才压下种种污秽不堪的念头,待恢复冷静,那边已然睡下。
青年呼吸很浅,睡觉时胸膛少有起伏,恍若能轻易睡死过去。
虞人璟拖着脚镣,赤足悄悄走近,立在床边,用近乎刺骨的目光端详青年,那颜色只是一般,何德何能把他搅得心绪紊乱,想想就呕血。
深夜沉寂,轻悄。
微一晃神,又不知站了多久,双脚微酸。他虽不甘,竟不能否认,这张容色一般的脸,可使时间如梭,久看不厌。
里外静谧,落针可闻,放大了声音,发酵了思维。
虞人璟席地靠坐床边,摸着沉沉脚镣,一环又一环,寒铁凉沁指腹,脑中越发明澈清晰。细思青年种种举动,言行可恶,毒辣外显,但竟神奇地没有结出一个恶果,隐隐利于汉人。连战战兢兢的药人,除了日夜辛苦,并无害处。把青年最后一句反讽掰成一字又一字,细细品味,能察觉出故意激怒之意,是……想让他一气之下收了心思,不再参合到危险中?
虞人璟思索渐深,竟就着蜷缩的姿势沉沉睡去,恍惚,一夜旖旎春梦。
醒来,天光大亮,他躺在床上,盖着褥子,身侧空凉,原本该在的青年已经离开。
算了算时间,恰是昨日师宣与银华约的比试。楼里有分来的投诚宫女,虞人璟拖着脚镣,在宫女的指引下赶到宫苑。
比试已经开始,围观者众,比试两人立誓口无虚言,各出题求解,银华最先提问,或者说,刁难。
——
“我最近为情所困,你可猜出为何?”银华似笑非笑,并不透露丝毫信息,“想必苍越阁下与我族巫祭师一样神通广大,必不用我说什么,就能算出我心中所想,心中所苦。”
以银龙的长相资质,倒贴的雌龙比比皆是,哪有困苦需要开解?智者使用预见之能消耗甚大,所观尽是能决定族内未来的大事要事,谁能感应到你的情爱小事?众龙心里腹诽,目光聚集另一位主角。
师宣淡然依旧。
“请写个字。”
写字?银华愣住,他从没听过跟写字有关的秘术,脑筋一动,“你该不会觉得我会情不自禁写出那人名字?”
此处假山假景,有湖有花。
银华随手拔起一朵盛放的红花,碾碎,蘸着花汁在一块石头上随便写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字。这人以为自己是无所不知的神吗?随便写个字就想猜出他心中所想,简直可笑!狂妄!银华停手一扔花茎,傲然转头,见青年目光凝固似乎微愣,心里轻蔑更甚。果然,他胡乱一写就没办法了吧?
周围有了私语,师宣明白脸上露了痕迹,收了收表情,心中一叹。
他想测字,竟忘了他不识龙族的文字,如何拆解?
“怎么?若是无法,你大可认输!”银华抱臂旁观,颇为自信。
……
虞人璟目光一转,在人群中寻找黑羽或芍药,想让人帮忙去打探这银华的情史好做分析。包围圈中的青年目光在石与石周梭巡,似已胸有成竹。虞人璟定了定神,相信青年。
相字除了从文字本身下手,还可考量周围景象。作比,如同鉴人,除了观其人,观其所交之友所使之物所居之处,亦能反映此人的性情喜好背景。
师宣忽略一圈圈看得人头晕眼花的异族文字,按照第一感觉走。红色花汁,写于石上,映入水中。红色花汁与石头解,一腔炙热遇顽石;花汁与河水解,镜花水月。石头与河水解,石侧常年被水浸润,边角圆滑。
“阁下心上人非常不解风情,很可能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只有水滴石穿的耐心才可修成正果。”
银华表情微震,不肯服输,“说得模棱两可,谁知道是不是蒙的。”
师宣再次瞥向石头,想推测更多,突然目光一顿,河水中映出的石影,被水色染得微蓝。心念一动,师宣转头凝视银华。银华被他古怪眼神盯得发毛,正要虚张声势两句,就见他勾了勾手指,“阁下可否站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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