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宣瞥见碑上“乌洁”二字,转瞬明白,他想为重伤不治的母亲尽孝,但顾虑每族巫祭师都有不外传的秘术,怕触及玄术的忌讳,然,传经布道本是功德一件,但师宣愿意顺水推舟却是为了另一事。
“您有话尽可直说。”
乌斑果然求经,周围龙众隐隐窥来,似是被问出心声。
师宣佯装略作思索,道,“原是不愿藏私,只是教内经典不能随意外传,诸位若有诚心,可做我教信徒,我自倾囊相授。”
龙族没甚信仰,唯一的心灵支柱巫祭师又一个不剩,一个个毫不犹豫应下,师宣嘱咐他们翌日去宫里领信徒铭牌。此间事了,师宣威信再进一步,设赌局的庄家主动奉上赢款。
天色一亮,师宣发现一处炊烟,旁边立马有龙解惑,是上次开煮的雄蛋。但凡优质龙蛋,其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枚雄蛋煮了数日才微微煮胀了点。
余光瞥见芍药偷瞄屠白,师宣想起这小姑娘层出不穷的勾引招数,微微一笑。
——
芍药跟随黑脸的银华,经过屠白时脚下一绊,身体微倾正要扑进屠白怀里,横插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从背后扶稳她。芍药心里一堵,压下可惜之情回首道谢,却撞上一张恍若春风拂面的笑脸,冲她温声细语。
“芍药姑娘小心脚下。”
芍药差点没岔过气去!偏又觉得腰间一凉,循着目光望去,却是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一双辨不出情绪的眼睛让她被针扎般微感刺痛。内心纳闷,又瞪向罪魁祸首,那狗贼已笑得假模假样,向屠白邀功,“可有惊到陛下?”
屠白对师宣的能力与忠心更为满意。
两人相谈甚欢,银华满脸不服,十分无礼地打断两人的话,但屠白不拘小节,虽是帝国君主,下面各族自治,除了大事统筹上他很少以尊卑压人,更何况银华是有前途的学徒,方才见之欣喜,若不是他能力远逊师宣,屠白说不定早转了心思换人上位。
“你能驱散乌云,也算有点雕虫小技,但是——”
银华一个转折道尽锋芒,“巫祭师之位尊崇无比,向来是族内最睿智的人,陛下属意你继任,我并不反对,但除我之外大约反对之人甚多,如今我是巫祭师一脉最后一人,不若你我比拼一下,你若能赢我才能让龙族彻底心服口服!”
“如何比?”
“你我各处一题,谁若答不上,自然不配称为智者。”也就配不上巫祭师一职。
若不是银华从未掩饰排斥,他都以为这是谁给他找来的托,笑应,“若陛下无意见,我自不亦反对。”
几人达成共识,银华要留在营地,师宣带着乌斑寻来的药材同屠白一行人回宫,与银华约在翌日当众比拼。银华想落师宣的脸,却不知师宣想踩着他的头往上爬。
——
赶路时,师宣发现芍药神情有异,猜想重臣们老谋深算,此次打听好乌云压顶的消息送银华来,或许还会有别的准备?遂,拍拍黑羽脊背,让他凑近与芍药并行。
芍药身上又一凉,顺着目光回望,见黑羽不知何时在旁,先瞪了眼师宣,又满目柔情看向师宣怀中的虞人璟,却见少年黑洞洞的眸子有一瞬沉郁,仿若幽暗阴冷的滑蛇,转瞬又恢复如常,绷紧小脸一副隐忍,芍药怀疑是看错了,可那视线之刺骨仍残留心上,殿下为何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她?
途经一处四面环山的地界,微风习习,草木摇动,风声中夹杂着衣袂翻卷。师宣视力非常,凝神远望片刻,埋伏的汉人非常多,所图应该不小。刺杀他?救太子?亦或是……师宣发现芍药神情紧张,悄悄向屠白靠近。
师宣垂首在少年耳畔低语,“万望殿下时时刻刻谨记小人之前的警告……牢中朝臣及其家眷性命,皆系殿下一人。”
什么意思?虞人璟还未明白青年突如其来的举动,草丛异动,突然正面乱箭射来。
师宣清楚,寥寥弓箭无法奈何巨无霸们,重臣必是设了局。思索间,汉人一射即逃,屠白震怒,带着龙卫追击,而其他潜伏的汉人并无异动,回想起书里有一出美人救英雄,使芍药入了屠白的眼。
芍药追向屠白。
师宣突然把手探入虞人璟衣襟里,少年浑身一震,钳住师宣的手腕,惊斥:“大胆!你干什么?!”
虞人璟哪能料到这危急时刻青年竟还想着轻薄他!面上薄红刚浮现,就见青年意味深长一笑,从外到里摸了个光,微温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撩过胸膛,如此孟浪!虞人璟浑身发颤,是气的,还有股难以言喻的燥热窜上,烧红眼睛,险些就忘了危险的处境。
那修长玉指夹住一物,虞人璟脸色微白。
那把在药人雕木牌时偷偷藏下的刻刀被青年缓缓掏出,虞人璟握着青年手腕的手猛一缩紧,一股凉意涌上……他竟早已知晓!却一直不动声色,任由他沾沾自喜,如猫戏鼠。
……
跑远的芍药察觉背后风声袭来,她转头,一抹寒光擦过脸颊,削断她的鬓发钉入身前一步远处,将将控制好身形,芍药惊魂未定,缓缓回身,见青年高高在上坐于龙背,含笑望她。
“此处男人众多,哪用委屈姑娘以身犯险?”
师宣驱使黑羽上前,嘱咐他“保护”好芍药与虞人璟,滑下龙背,走向屠白离开的方向。没行几步,草丛中突然冒出许多提剑的汉人,人数远胜方才零星的诱饵,呈四面包剿之势。原来是打算分而化之,一箭双雕,或者三雕?
“快杀了那个祸害!!!”
芍药喊声未落,被黑羽一头撞趴下,吐了一嘴血,还没缓过劲来,又被一甩尾巴卷住,一声“先救殿下”还卡在嗓子眼,就见少年被黑羽叼在嘴里,黑羽迈着一米长的粗重四肢奔向青年。
而师宣不慌不忙,弯腰捡起钉入土里的刻刀。
第22章 汉奸洗白(8
有人来救,虞人璟应该放松,却反而紧张。
半空颠簸摇晃的视线中,埋伏者站位逐渐明晰,他们想刺杀青年——这个念头像榔头敲击他的心,咚咚跳得很急,心绪纷乱复杂。他被摔到青年脚边,一只修长玉手扶他起来,他回首,青年浅浅一笑,万般温柔,而那把冰冷的刻刀却横在他的颈前。
本该紧张的处境,虞人璟内心一松,有种尘埃落定,但绷紧的小脸却没有表露丝毫。
……
“各位壮士可知,今日大凶,忌劫道、见血。”
师宣调整刀锋角度尽量不划伤少年脖子,瞥了眼脸色骤变的汉人,挟持少年躲在黑羽身后。黑羽卷着嗷嗷大骂的芍药,尾巴甩得跟个风车,令人无法靠近。
其中走出一位,“你放了太子殿下,我们可以绕你一命。”
“你们觉得,在下会那么蠢?”
师宣环视周围,四面环山,来去必经裂谷,通道狭窄,左右两峰皆有滚石堆积,想也是送他归西用的。黑羽虽是陆栖没法飞,但体力速度远超汉人,加上虞人璟,突破百来人不是毫无胜算,只怕纠缠到屠白发现异状回来,这里离营地不远,救援方便。其结果不是把汉人埋伏一锅端了,就是惹怒屠白,连娈宠都压不住他们劫人的心,定会想宰了省心。
“在下有惑——堂堂大齐难道无人可顶,为什么连区区在下的‘娈宠’都不肯放过?”
快吐出酸水的芍药脸色爆红,破口骂道,“你骗人!狗贼用心险恶!大家不要信!”
师宣勾起唇角。
用刀尖挑起下巴,当众吻住少年的唇。
虞人璟瞪直眼,师宣轻笑一下,探入更深。唇舌交缠,师宣的技术经过千锤百炼,很知道怎样令人沉迷。不近情爱的少年初时还挣扎、羞愧、顾虑处境,随着攻城略池,脑袋仿佛炸开有种要疯的情绪肆虐,渐渐难以压抑、隐忍,不为人知的野兽蠢蠢欲动,急欲破土。抓着青年衣袍越来越紧,骨节发白,终于按捺不住!
见少年似昏了头脑,不顾刀锋骤然前倾,师宣下意识挪开寸许,又疑他是使美人计脱困想挪回,唇舌被少年猛烈的感情覆盖,烫得心尖微颤。
厮磨啃咬,毫无章法,师宣舌头却仿佛浸入岩浆。他稳了稳心神,推开少年,抹掉嘴角的唾液,抬头——
包括芍药在内,汉人们尽皆惊呆,只不过众人脸色青黑,唯芍药红了又白。
“太子殿下自甘下贱,诸位何不成全?”
虞人璟身形一僵。
汉人们鸦雀无声,观表情似有几人对殿下萌生不满,只是不敢言。先前发言的人见刻刀又贴紧太子殿下脖子,顾及他安危,不敢强攻,沉着脸喊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定是殿下身不由己!让你放人就放!想留下一条狗命就乖乖听话!”
凭空一声怒吼,“——让放谁?又有汉人劫人?!”
师宣抬眼见屠白回来,心思电转,瞬间划了少年胳膊一下,把刻刀藏回少年衣中。
几名龙卫围向汉人,屠白重重落地,扑扇着乌黑发亮带着倒刺的骨翼,凶猛巨眼俯视汉人太子,满目威慑!紧接着瞪向师宣不满道,“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他?!这帮汉人真不消停!不如朕重新给你挑一个,天下汉人这么多,必有比这大齐太子和你心意的,还是宰了这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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