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也看不见萧净了,岑言一阵失落,扔了帘子坐回去,忧郁地垂下头,“萧净,萧净,其实连萧净你也无法掌控我的命运,否则昨天一晚上也不会粘着我说话,不是么……”
看着轿子远去,萧净往身边的萧灵再看去,“先生觉得居儿这一趟,如何?”
萧灵再沉吟,并不出言。
萧净紧抿着唇,坚持地看着他。
一抚胡须,萧灵再叹了声,“纵然陛下不怪罪辅居的身份,以他这孕夫的身份,亦不可能顶替谢芳华成为新任世子妃。如今世子逼迫老夫也无用,做决定的不是老夫,是圣上。唉!”
萧灵再一甩袖,随着轿子而去。
萧净站在原地慢慢攥紧了拳头。
轿子由长信王府正门而入,一路岑言并没有下轿,而是直接被抬进去。在经过府门时,他看到今日来的人并不少,华丽的马车以及轿子都在长信王府摆了一府门口。本以为自己会极扎眼,但现在倒松了口气。只不过把轿子一路抬进王府的,却只有他这一顶,身后府门口传来一些窃窃议论声,尽是猜测这轿内之人是谁,还以为是神秘的贵宾。
岑言暗自嘲而笑,只不过因为他肚子不方便,未免丢人而已。在外面那些人眼中,他倒是成了身份尊贵不凡的了。
轿子朝前走了一段,便在僻静之处停留下来。
小香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掀动帘子,抓着岑言的手,主仆两人走出轿。
岑言皱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臂,小香正死死掐着,小手冰凉,她的脸上略带仓皇,眼珠不停地朝四下滚动。那样子仿佛应接不暇。
“别怕,这里人都很好。”岑言语调温柔,握住她的小手,暖了暖,放开。
☆、第62章 他在向本皇子示威
小香忙收回手绞着,并咬着唇,“奴婢从来没见过么大的宴会,就很担心会做不好,公子您要好生教导奴婢。”
岑言失笑,点头应道,“待会我让你做什么,你去做就可。”
“奴婢遵命。”
萧灵再安排的人已然在前面守侯,长信王府居处甚广,而花园更是广阔而壮观。围着花园有着宏美的宫殿,足够做迎接四皇子的排场。此刻花园这边人员纷纷。前面领路的避开了人群,来到花园后面的偏殿处的一角小屋,领着岑言在这里守侯。
本以为能很快见着长信王,但孰料,等了有一个时辰,也没见来个鬼影。
岑言饿了,让小香去软轿内取食物。
“公子在这里好生呆着,莫去他处,奴婢很快就回来!”小香再三嘱咐道,见岑言应下,她出了殿,看到不远处的殿内摆放着各色的食物瓜果,她暗自摇摇头,再好吃的食物也不如自己拿来的。公子腹内的孩子重要,不能在外面乱吃东西。
她沿着原路返回,快步去取带来的零嘴。
岑言饿得发慌,早上没吃饭,一路进来又是担着心进来,挨了一个时辰的冷板凳,也不见萧灼肃的身影。那种饥饿感像是有人在一遍遍挖空着胃,很慌张很焦燥,想吃东西。感觉肚子里面的小家伙都饿得在不停踢他,下一刻就要闹腾着出来。
等了会儿,岑言实在挨不住,走出来,看到殿上有食物,犹豫了下按着肚子摇了摇头。
这里寂静非常,这阵子连阵风都不曾刮过来。
岑言皱了眉头,不知长信王这是卖什么关子。
出了殿门溜达,借以转移注意力,顺便看看小香的踪迹。等了会儿,发觉实在等不来,他干脆回软轿处自己拿吃的。
当初入长信王府时,岑言只是看了一眼花园。之后虽然住了些时候,也没机会当真去花园溜着玩。如今抄的小路经过花园,到达软轿处。沿途能够看到穿着绯色纱衣漂亮如仙子般的王府婢仆,穿梭在绿枝繁花间,不时几声娇笑,三三两两,阳光之下乍是好看。
岑言一路护着肚子,避着人走。
随着时间流逝,宴会亦即将开始,想必所请的客人尽已来到,竟是客声阵阵,脚步声声。不远处传来碰杯音,甚至于结伴人的低声说话之语。
岑言避着人走,经过一片花圃时,看到迎面来了两位美妇人。
他连忙侧身避开,回头见身后是片假山,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那两妇人从身边经过,岑言本想迈出步去,只见着后面还有人前来,他只得转回身查看这假山,想从某个缝隙中通过。这假山是连着数座驻立,来回可穿梭,中间有垫成的天然鹅卵石小道,不远处潺潺的流水一路淌过,漫过那可行人的小道,深浅处只抵脚踝。
岑言暗道一声妙,因这有水,反而阻挡了前来游览的宾客,而他正好踩着水过去。
鹅卵石小道两旁生长着青碧的过膝高水草,岑言毫不犹豫伸了腿踩下,乍一触水,真凉。
绿草掩映着猩红的锦袍,他低垂着头,一面以长袖遮住腹部,汲水而过。
小道弯曲通幽,对面正是长信王府的内宅。是宾客所不能涉路之地。在那里,岑言很熟悉,也知道怎么走。他抬头望望对面,眼露几分殷切盈光。
阳光照耀下,水中几点粼粼波光,倒映着他无瑕的雪白小脸,转眸间朝着花园内扫去。便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那个人有着修长俊美的身形,即使隔着重重花丛,岑言也能瞧得清楚,那人的脸很俊朗,皮肤白皙,在重重繁华的映衬下更显丰饶绝色。尤以那浓丽的长眉为最。转身行动间,看到他那一双眸,似发亮的墨玉般,闪动着碎金子般的光泽,抿起的唇瓣厚薄适中形状皎好。
是他。
岑言淌水的动作停止,驻步望着那男子,心异常地跳动几下,可却令他直接地感到自己的渴望——想多看几眼!
他似乎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缓缓回身,岑言便看到了他全部的容颜。
不自觉地,岑言笑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了赏心悦目的花儿般,一时又觉得好像是久违重逢的雀跃。
等发觉自己的不正常时,岑言连忙收身,飞快淌着水离开。
他沿着长长的小路,一路朝对面而去。
待到了岸上,便将身形掩在绿丛之中,并朝四下觑看。腿脚上一片泌凉,刚刚快速趟水,弄得下摆上也都跟着湿了,脚底一片冰凉,仿佛血液都凝固住了。
往四看了眼,便见没有奴仆经过,他转身欲走,陡然感到脚上一阵抽疼。
麻烦了,抽筋了。
之前在府里时,浮肿的腿脚会时不时抽筋,不过有小香在,会帮他揉着,过不多久便好了。
刚刚那冷水,也够让人受的,难怪会抽筋。
许是宴会正式开始,这里格外静谧。岑言算计着自己拖着抽筋的腿是走不了多远,便寻了蔽地的草丛,坐下来,伸手锤砸腿。
中间撑了个大肚子,他只能够着一点,努力了半天,却把肚子给挤疼了。
“唉,这辈子就生这一胎吧。再生孩子,我就是猪!”岑言皱着眉头甩着脑袋低喃,手上不停地锤打揉着腿,只不过是那抽筋处从脚拇指处直达腿肚,一路像被毒蛇噬咬般不停地绞拧,疼得岑言想哭。
“你怎了。”
一道男音自身后传来,岑言看到那月白色光华一闪,落在自己的腿处。
感到腿上被放了一双大掌,往两边极有力道地揉推,不过片刻,那抽筋的痛楚便被免除了。
岑言拿袖子抹抹脸,闷声闷气地感激,“多谢你。可是,你能不能扶我起来,我起不来了。”
“好。”
月白锦袍的男子点头应允,伸臂扶托起岑言,使他稳稳当当地站好。
“谢谢你。”
岑言垂着眸,长袖搭在肚子上小动作地遮掩住,点头向锦袍男子示礼,提步便走。
“等等。”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岑言心提起,竟怦怦乱跳。他知道这个穿着月白锦袍的美男子,是在街头遇上过的,也是刚刚在那片繁花下看到的人。不知为什么,岑言看到他,心跳加速,忍不住想一遍遍地多看他。
这让岑言慌张,同时怪异。仿佛冥冥中有无形的线牵引着,而自己便是那被人牵在手中的木偶。
真让人不舒服呐!
“你头发乱了。”
身后的男子说着,伸手为岑言整理了番乱篷的头发,并且掏出一方月白的绢帕递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岑言不解地抬头瞧着他俊朗的脸。
男子露出浑然天成的纯澈笑容,真挚道,“这帕子为你遮住脸。这样就算外人知道长信王府有一名怀了身子的孕夫,但没有见着你的脸,却也可不敢浑说。拿去吧!”
他说罢,帕子遮住岑言的脸,并轻轻推了一把岑言的背。
看到岑言飞跑着走远了,他对着背影叫道,“公子,我们可还有相见之时?”
前面的岑言听到声音,即使步伐很快,也忍不住竭力回头,想多看他一眼。鬼使神差地点头。
他留在原地,望着岑言的背影,俊朗的容颜那毫不设防的纯澈微笑凝滞下来。这时自暗处闪现一名侍卫,拱手行礼,“四殿下,您这是放弃了与辅小公子相认的机会吗。”
“明显地,辅居已经不认得本皇子。甚至还为别的男子生育子嗣。”俊朗的男子面无表情说道,“辅居今日穿了一身红衣……却是那人藉此、在向本皇子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