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季无月听了只是笑笑,不作辩驳
“不跟你谈这些,你脑子里整日都是国事家事,带你去刚才说的地方解解闷,脑子也放松下,说不定这凶手你就想出来了。”
季无月无可置否的耸肩,这几日的确是太累了,也该让自己放松一下,否则迟早得落得个英年早逝的名声。从林府里出来,季无月看着林止修的神情,只觉得像极了家里不让吃糖偶尔偷着吃的小孩。
林止修口中的地方,好缩在季无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当作不知道罢了。
京中的富家子弟都爱去的销金窑,这放眼全京城,怕是没人不知道清玉阁的存在,里面的姑娘一水儿的漂亮,不光是模样精致,就连才情也让多少大家闺秀逊色。
“李鹤总是说你洁身自好,从不流连这些地方,怎么我瞧着你倒是一点也不陌生。”林止修带着季无月来到清玉阁内,递了十两银子便带着到了楼上的雅间。
季无月单手错开扇柄,轻晃折扇,浅笑道:“即使不来,这清玉阁的大名多少也有耳闻。”
“深藏不露。”
林止修的评价季无月照单全收,在凳子上坐下,小厮给两人斟酒,林止修眼珠一转,挑眉道:“今日圆圆姑娘可在?”
“这位爷,圆圆姑娘今日还没接客,可——”
“告诉文姨,这间房的主人来了,她就知道了。”
“是,小的立刻去,两位爷稍等片刻。”
季无月挑眉看着林止修,被屋内烛光映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揶揄的笑意,林止修被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这里可不是我先来的,是李鹤带着我来的,这房间也是他定的。”
“李鹤知道你拿着他的钱来找姑娘吗?”
“怎么不能,多年兄弟,也不看看我和他多少年的交情,你可别说,你和李鹤有三四年的交情,我和他可是打小光屁股长大的,当年我们还——”林止修说着,凑到季无月耳边说,然后嘿嘿一笑坐直身体,看着季无月,“你知道我俩的交情了吧。”
林止修却没想到,季无月的神情出乎他意料外,说不出是什么,正要开口,季无月却先开口了:“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从未听李兄说起过。”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他那人,无趣得很。”林止修不以为意,眼神飘来飘去,落在门口。
见林止修这样没心没肺,季无月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要说深藏不露的,李鹤才首当其冲,真正的滴水不漏。
“李鹤走时和你说过什么吗?”季无月忽然觉得别人的事情或许不必自己的前路坦荡,不过看林止修这般,倒真是需要不少功夫才行。
林止修楞了一下,看着季无月不解道:“什么说了什么?他告诉我这段时间和你往来就好,别的私交就可以不要了。”
季无月闻言嘴角抽搐,用扇柄敲打着桌面,摇摇头道:“哎,真是辜负了李兄的一片嘱托。”
“什么嘱托?是不是告诉你不准我来这里还是说别的?我就知道这个人见不惯我好,不过还好我聪明,把你带着来,这样也不算是违约。”
这下季无月真是觉得这世界上还有林止修这种生物,能在朝堂上混得开,真是一件奇事。
两人正说着话,季无月忽然看向门口,刚看过去,门被推开,季无月皱起眉头——刚才外面一直站着人,不进来,目的是什么?
“林大人,小女子来迟了。”
“圆圆姑娘请坐,让你来是给我们助兴的,可不是扫兴。”
“多谢大人,这位公子是——”
林止修刚要介绍,季无月抢先开口道:“在下无月,进京来拜访亲戚,被止修带着来,怕是叨扰姑娘了。”
圆圆一怔,眼睛望着季无月,好奇的打量着气度不凡,清华无双的季无月,刚抬眼,被季无月抓个正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敢再看。
“小女子学艺不精,这两日刚跟师傅学了一曲,林大人让小女子来助兴,只能在两位爷面前献丑了。”
“圆圆姑娘若是学艺不精,这清玉阁怕得把牌匾给摘了。”
“林大人谬赞了。”
轻拢慢捻,声如雨下,季无月有些诧异,若是刚才他还在疑惑为什么这个顶多算是标致的姑娘能让林止修着迷,现在明白了其中原因。
这天下的男人,不会拒绝得了一个如水一样温柔,又才情过人的女人。
端起桌上酒杯,斜眼余光扫着兴致正高的林止修,忍不住摇头。
林止修的父亲,不会容得下一个青楼女子登门入室。不是季无月思想迂腐,或者清高,而是本就如此,原来的世界都求一个门当户对,眼下更不会容得了户籍不清白的女子入家门。
无心琵琶曲,季无月端着酒杯,细酌慢饮,眼前的景象慢慢飘忽,脑中出现一个人的脸,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身份地位,才是折断感情最冰冷的武器,那是你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或者说,是出生就注定的。
嘴唇微张,无意识的吐出两个字:宋垣……
☆、长长记性
季无月睁开眼坐起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日和林止修去清玉阁的事情——真是胡闹,林止修胡闹,自己也跟着他胡闹,白吃了那么多年的饭。
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冷风进来,头疼欲裂的脑袋总算清醒过来,还没等喊小斯端水进来,季无心推门进来,手里的鞭子啪一声放在桌上。
莫名的举动让季无月颇为无奈,到底什么时候季无心才能意识到他们俩已经成年,不是小孩子,这般也是于理不合。
“三姐,我还没穿衣,你若是有事的话,待会儿再来。”
“穿衣?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我都见过,你是不是要吓死全家人才高兴?!你身体如何你不知道?难道你要等到你连——”
“我有分寸。”季无月打断季无心的话,拿起外衣披上,很少对季无心黑脸的季无月彻底没了往日的耐心,道:“若是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大可不必,时辰不早,我进宫了。”
“今日不早朝。”
“我是太傅,理应进宫,皇上还未弱冠。”
说完,季无月束冠戴玉,从季无心身边走过去,季无心咬着下唇,转身看着季无月道:“你到底是不是没有心!我叫无心,我都有心,你怎么连心都没有!”
拿起手中的鞭子,砸在季无月身上,季无心看着季无月:“那小皇帝早就在宫里等着你了,早早的就催你入宫,人都在外面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季无月闻言怔在原地,看着季无心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捏紧手里的鞭子,额角青筋跳起,深吸了几口气才压抑住快要冲破天灵盖的怒气。
“王武,备轿。”
“少爷,三小姐她——”
“我知道。”
季无心如何,季无月怎么可能不了解,可他不能让季无心知道,宁可季无心恨她也不能再把一个人拖着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匆忙洗漱后来到府门口,轿子已经在那里候着,陈义果真在那里等候了许久,耳廓都被冻得通红。
对着陈义拱手,季无月道:“让你久等,这就入宫。”
“大人不必着急。”
“皇上有命,岂敢不从,王武,让轿夫今日快一些。”说完,钻进轿子里,不再说话,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这一身还带着酒气,怕是又要闹起来。
本就不是什么贪恋一时欢愉的人,也不贪杯,怎么昨日就着了林止修的道,喝个烂醉回到家里不说,还耽误了正事。
来到宫门外,季无月匆忙下轿,吩咐王武回府不必在这里等候。
王武诧异,季无月却摇头不语,示意陈义前面领路。
“季大人,昨日皇上知晓你和林大人去了清玉阁。”
“什么?!”
“昨日皇上曾微服出宫,到过将军府探望老将军。”点到为止,陈义是个聪明,知道季无月也是个聪明人,会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这一次,季无月真是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身为天子老师,辅国大臣,被当朝天子当场抓住从青楼烂醉归家,真是……处死也不为过。季无月低叹一声,道:“多谢。”
“下官在这里不进去了,季大人若是愿意,皇上不会为难大人。”
“恩。”
门口还是那两个太监,见到季无月来了,打开门后推开,在季无月进去后关上门,远离门三步远站定,眼睛盯着前方。
勤政殿内,淡淡的龙涎香让季无月一时恍惚,不知怎么想起昨日在清玉阁内的熏香——那是桂花的味道。
“臣季无月,参见陛下。”
宋垣抬头,扫一眼双膝跪地的季无月,随即又埋下头,手中朱笔在奏章上落下几笔,过了一阵,放在手边的奏章一半都已经批阅完才重新抬起头,望着季无月。
“季爱卿何时来的?”
“臣才来。”
“哦?那朕的侍卫可是到府上许久了,季大人莫不是昨夜良宵难忘,今日起晚了?”宋垣放下朱笔,踱步走到季无月身边:“季大人,清玉阁里可都是活妖精,个个都噬魂入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