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快,就得出其不意,直捣黄龙,将城防彻底撕开,利用人数优势将士气打压下去,这样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士气高涨,接连胜利就不是问题。
想着想着,季无月被忽然袭来的困意侵蚀大脑,沉沉睡去,却睡得不安稳。
接着启程赶往琼州,一路上有不少逃命的百姓,一家老小还有年轻夫妻还有一些相依为命的祖孙二人。
越是这样,季无月的心就越不安。
琼州难道真的守不住了吗?他们抵达琼州还需要三日,可是比他们先出发季长风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感到琼州了。
十万大军加上十三万对付二十万,就算是双方都有损失,我方损失过半,折下来也有十几万的兵马,不可能短短半个月就守不住琼州。
“季大人,怎么办?”
“不能走近路,对方必定会拦截我们的去路,阻止一切可能的增援,我们继续赶路,加快脚程!”
“是!”
心里着急,一千精兵加快行军速度,直接到了琼州,却在琼州外面遇上对方三千精兵。
季无月在马背上看到前面的一队人马时,心里一惊,却察觉到一丝异常,很快想明白。这里是我军后方的储粮营,这伙人怕是来偷袭的!
“全部听我号令,左三右二,中间五百跟我前去会会慕容南的人,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竟敢偷袭!”
“是!”
“记住,从后包抄,在对方自乱阵脚的时候杀个片甲不留!”要的就是现在出其不意,趁着陈国的人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出现,趁机搅乱他们的注意,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肯定有所损失。
再有储粮营肯定还有看守的人,一旦被惊动,立刻出来接应,到时里应外合,将对方全部留在这里,一个都别想跑。
季无月拔出佩剑,眼神一凛,带着中路直接冲上去。
副将还未来得及阻止,却见季无月手握长剑,腕上的力道根本不像是病弱书生时一脸诧异,却来不及问个明白也追了上去。
血溅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季无月只知道浑身的血都在燃烧,眼中只有敌人,将他的头颅砍下,枪尖刺入对方的心脏,马蹄下是敌人的身躯。
看不见别的东西,耳边尽是嘶鸣哀嚎和一声声鼓舞人心的呐喊。
“季大人!”
“下官程风参见季大人!”
“现在季将军在何处?”
“前日元帅已经带着十万人马前来支援,今日早上开战到现在,战况不明,还未分出胜负。”
“我军损失多少?”
“加上之前,一共损失……八万。”
闻言季无月大惊,深吸了一口气道:“慕容南还剩多少人?”
“十四万。”
慕容南,好一个慕容南!
季无月抹去脸上的血迹,拿过这里的程风递来的城防图,匆忙扫了一眼,问道:“随我去城墙上观战,我……大哥可有受伤?”
程风道:“将军安好,元帅也并非负伤。”
季无月松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程风跟着季无月一路往城墙上走,城中伤兵到处都是,军医正在包扎,根本忙不过来,城里的大夫也跟着在帮忙,百姓们纷纷打开家门帮助将士。
望着这一切,季无月心里一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刚到城门口还未上城墙,忽然城门打开,季无月一怔,和程风一同往旁边让开,还未瞧个明白出了什么事,只听到季长风的声音。
“无平!无平你撑住,撑住啊!军医,军医——!”
季无月瞳孔放大,手一松,手中的地图悠悠从手中滑落,掉在脚边。
☆、在天之灵
季无月头戴白色抹额,望着堂前的黑色棺木,眼眶泛红,整个人如木头一样站在那里。
整个前堂内,所有人都着缟素,腰背挺直,好似松木一样。
季长风站在最前面,缓缓抬手,声音低沉道:“吾儿……你在天之灵,佑我大宋国运昌盛,此战必胜!”
一碗烈酒洒下,身后数百将士跪地,高呼一声,季无月膝盖却僵硬的连向前走一步去扶住季长风都做不到。
脸上的血迹干涸,黏在脸上,季无月缓缓抬眼看向季长风,宽厚的背有一些佝偻,两鬓的斑白比在京城时更加显眼。
战事紧张,根本来不及将季无平的后事操办。
季长风转身时,面上看不见任何的情绪,却听见下面有人像是哭了一般,季无月抬眼看去,是一个跟在季无平身边多年的副将,自打季无平征战,他就一直跟着。
“无平死了,他的灵魂还和我们在一起,如果你们不想他白死,那就打赢这场仗,叫他慕容南有来无回!”
“势取慕容南的狗头以祭将军在天之灵!”
一句话铿锵有力,季无月如同死水一样的心被这句话撩动,再抬眼时,眼中一派清明,透着坚定,背脊挺直。
不杀慕容南,誓不为人。
京城内,正逢腊月初八,张氏抱着怀里的孩子坐在那里,正端着碗喂他粥,看了一眼对面的潘氏,道:“娘,今儿腊八,也不知道琼州那边如何。”
“自然是有粥喝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
“是啊。”
婆媳两人坐着,家中冷清得很。谷婉清也在一旁,低头吃着东西,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上,气氛倒是和谐。
忽然外面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连着踉跄了好几步。
“慌慌张张的,像是什么样子?难道将军府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潘氏说道,却瞥见他手中拿着的信,心……变得不安。
能叫管家这样慌张的,必定是重要的事情。
“夫人,少夫人……”管家刚喊了一句,说不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大少爷,去了!”
话音落下,整个前厅里静得让人害怕。
张氏瞪大眼,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掉下来,砸在怀里孩子的脸上。怀里的孩子忽然莫名的大哭起来,哭声打破前厅的安静。
潘氏习惯性的去拨手里的珠子,刚碰到,檀木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掉在地上,劈啪作响。谷婉清站在那里,看向潘氏和张氏。
管家跪在地上,旁边的下人跪了一地,每个人都在低低的哭着。
季无平,年少征战,少有在家,年少时却是京中小姐们仰慕的对象,每每走在街上,总是惹得各家小姐侧目。
成亲之时,京中小姐们哭湿的手绢都能把人活活埋了。
“夫人!”谷婉清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将潘氏扶住:“快去请大夫!愣着做什么!”
“是是是!”
谷婉清扶着潘氏,心中着急,看向那边的张氏,却见张氏抱着怀中的孩子失声痛哭,整个人失去平时的端庄大方,哭得声嘶力竭。
整个将军府上一时间笼罩了一片阴云。
隔日,将军府缟素加身,张氏带着孩子跪在堂前,望着面前的空棺,目光呆滞,眼睛是哭得肿了。
雪,下得更大了。
季无月夜里巡逻时,望着外面越来越厚的雪,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皱起眉头,情况越发不利。
“时辰不早,我来换班,你去休息吧。”
“睡不着。”
“你已经两夜没合眼了。”
季无月摇了摇头,站在那里,望着城墙下面,挤在一起取暖的将士,瞥见肩上的披风,取下来给睡着的将士盖上道:“这雪……下个没完没了。”
“将军一走,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我知道,你也憋着一口气,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将军重伤的一幕。”
“冯喆,你说这天下,何时才能大统?”
“谁知道呢。”冯喆说完看一眼季无月,“季大人来这里,会不习惯吗?上次来这里可是险些丢掉命了。”
“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过只是这一次没想到……还没开始就狠狠被扇了一巴掌,打在脸上也打在心上。”季无月想到季无平临终时的话,家中妻儿……那孩子,还没好好被爹抱过。
慕容南,真当是……有勇有谋。
冯喆闻言,笑道:“慕容南在陈国,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不管是兵法还是功夫都是翘楚,这次碰上,怕是这场仗,到了除夕也结束不了。”
“别人不敢,我敢,我倒要会会这个慕容南!”季无月说完这句话转身下城墙,心中怒意顿起,恨不得手刃慕容南,将他的脑袋带回京城。
望着季无月的背影,冯喆欣慰一笑。
京中有密令,季无月此人太过仁善,倒不是说不心狠,只是有所顾忌,要让季无月发挥最大的作用就必须让他摒弃心中的善念,种上仇恨。
这琼州的将士百姓哪一个心中没有仇没有恨?对陈国的人恨不得吃肉喝血,能打死一个就算是赚了。
季无月抬头观星,心中了然,回到营帐中,开始布置作战的阵法。
慕容南,拿命赌上也要让你输得彻底。
季长风在帐中坐着,望着面前的人,问道:“无平再过两日便能到京城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