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听闻此言,初是高兴,却在身体不受控制时察觉了不对劲。
身体顺着石凳滑落在地,夙毓仍然带着最完美的笑容半蹲在他的身边,仿佛略带遗憾的打量着他道“都重活了一次了,还是这般的蠢,让我可拿你怎么办才好呢,秦征。”
那背着星光的笑容,一片阴郁诡异,这是许长安,不,秦征昏睡前最后的景象。
夙毓也没管那躺在地上的人,只是掏出了竹哨,一声哨响后,兀自坐下,端起酒杯饮了一杯后,周围已然跪着一圈的黑衣人,正是幽冥十二楼培养的暗卫。
那些暗卫自也不用他吩咐,就用千年寒铁制成的锁链将地上的人锁了个严严实实,而溪边的烛火,也一盏一盏的熄灭了,只留下冰冷的星光,和风吹来猎猎作响的竹林。
“回去吧,”夙毓这样吩咐着,率先离去,暗卫自然跟上。
寻偏僻之处见面,一人前来,他照做了。
可是这样僻静又幽深的地方,注定成为秦征你的埋骨场,这也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秦征被关进了良辰美景那拥有着无数刑具的大牢时,秦峥却刚刚脱离了司空山庄,正赶往着这个方向。
衣衫猎猎,只在星光下留下一闪而逝的黑影,仿佛错觉。
☆、第41章 (四十一)暴露
幽深的地牢之中,摆放着幽冥教刑堂所有的刑具,只是这些刑具,都没有让坐在那里的男人看上一眼。
红衣本是鲜艳的颜色,此时却浓重的仿若鲜血。
那人长身而起,已然有了属于男人的修长身形,步步缓行,不疾不徐,直到站到了被锁着昏迷的人跟前,才将手中的银制烟枪狠狠的顶在了他的肚子上,穿、插而过,血液喷涌而出的同时,那昏迷的人一声惨叫,却是痛的醒了过来。
那一声的凄厉,竟是连最熟练的刑手都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夙毓简简单单的闪身,避过了那飞溅出的血液,仿佛待客般问道“这种感觉,教主熟悉么?”
汗水混合着血液流了下来,秦征哆嗦着唇,却几乎说不出话来,怎么不熟悉,血液慢慢流逝的感觉,生命慢慢消逝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
而看着眼前人的微笑,即便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这人也是重生的,而且是为着报复他而来的了。
“不说话?”夙毓语调低了下去“便是教主不熟悉,今日也该熟悉了,等死的滋味如何,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教主是该亲自尝一尝的。”
“你,你,这个……”声音断断续续,秦征的声音颤抖不止。
“我这个什么?”低沉温柔的声音带着疑问,却恍然想起来般道“我忘了,这个状态下的教主没有力气说话的。”他抬手,缓缓的将那杆烟枪抽、出,然后嫌弃的扔在了地上,转身坐回了远处“给他疗伤,现在,他还不能死。”
“是,”那名军医已然走上前去,随意的撒药止血,然后取出一粒药扔在了秦征的嘴里,而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不再流血,只是秦征的唇,已然惨白的厉害。
军中不乏虎狼制药,那军医采取的,却是最短命的法子。
看似效果良好,实则也不过是看着而已。
而恢复了力气的秦征,自然不会再说不出话“夙毓,你如此叛主,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说你血枯而亡,那么你记着,只要我秦征今日不死,那么今日我的下场,也会让你通通尝一遍。”
夙毓击掌,很是愉悦的称赞“教主说的不错,冤冤相报,不死不休,你既如此说,夙某自然感谢教主的好意,把嘴堵上,所有的刑具,都让许公子尝一遍好了,免得死的太过容易,忘了这种感受。”
“是,楼主,”刑手上阵,那就是专业的。
嘴被塞住防止咬舌自尽,手脚更是不能动弹,痛苦,更是连叫都叫不出来。
因为,这不是刑讯逼供,不需要他说话,只需要保住命,不断地承受就可以了。
夙毓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初时的快意,已然转为了无聊和困倦,看着那个已然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人,前世惨死的怨恨,这时再看,已然被那人消磨的不剩下多少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仇恨不能代表一切,不知不觉,他竟有了这样的了悟。
“出来吧,”夙毓单臂撑头,对着门外说道,而随着他的声音,那一身黑衣的人走出,一向艳丽的眸中却分明带着几分的疑惑不解。
“好了,我出来了,”秦靳笑道“夙左护法可以解除我的疑惑了么?”
“你想知道什么?”夙毓与他闲谈道。
秦靳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那要看你愿意告诉我什么了。”
夙毓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我不说,前教主猜的到么?”
“他说他叫秦征?”秦靳思索道。
“是,”夙毓答。
秦靳皱眉,猜测“难道本尊当年弄错了孩子?”
夙毓解答“前教主慧眼识珠,自然是没有弄错的。”
“这倒是奇怪了,”秦靳很是疑惑的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人道“这人分明不像阿玦的,难道是得了失心疯?”
夙毓再答“没错,”而且,还是很严重的失心疯。
说来说去,秦靳也没有得到什么很有用的答案,夙毓虽然事事都答,但是其中必然有他不明白的地方,不愧是他的儿子,狡猾的很,心思也难测的很。
只是……秦靳站起身来,笑道“算了,我不问了,想来我就是询问再多,夙左护法也不会告诉我的,”他转身就走,口中却不停“不若我将今日的状况告诉峥儿,他想必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站住,”夙毓的笑容消失“你想知道,我自然可以告诉你什么。”
秦靳坐回原来的位置,做出的动作竟于夙毓出奇的相似“来,说说这个秦征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人已经不是秦峥的父亲了,若是不着痕迹的杀死……可看秦峥当时的反应显然早就知道,那么,又为什么如此的护着他呢。
夙毓凝神道“这个秦征,自然就是你,啊,不对,是司空玦真正的儿子。”
“你是说阿玦用了调虎离山,狸猫换太子的计谋?”秦靳问道。
“秦老教主,可否听我把话说完?”夙毓笑着道。
“好,你说,你说,”秦靳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再插嘴。
夙毓忍着灭掉这个人的想法道“可以这么说,这个人的身体不是司空玦的儿子,但是灵魂是,不知老教主可听过前世今生,司空玦的儿子死掉了,然后带着记忆生到了这个人的身上,懂了么?”
“懂了,”秦靳点头“这么说来,夙左护法也是带着记忆回来的,但是看你那样熟悉幽冥教的事务,那么是生到了自己的身体,可你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那么,生到几岁的?”
这个人,真是过分聪明了!夙毓如此想着,仍然回答了他的问题“八岁。”
“那么现在的幽冥教主呢?”秦靳如此逼问着。
“十岁,”谁都没有察觉的气息从阴暗处暴露了出来,秦峥淡漠的走近,打量了一下这里乱七八糟的场景,与夙毓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秦峥……”夙毓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紧紧的握住了掌心,眼眸中一片的阴霾。
夙毓抬头,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秦靳,站起身来直接捡起了那柄烟枪,插入了秦征的心脏,他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就死了。
静静的用水洗干净手,擦干,夙毓这才匆匆的离开了地牢,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而秦靳看着淡定,实则内心确实的惊愕不已“重新归来么?”难怪他总觉得夙毓这个少年学的飞快,难怪他觉得秦峥从十岁开始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被他碰上了。
那么,他们的前世,也有秦靳的存在么?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如果是十岁前的秦征,以他的性格应该是放养的,不让他懂真正的权谋,只让他变得嗜血,变得狠辣,变得阴暗,然后众叛亲离?
可是夙毓的报复呢?若是不带着记忆的夙毓呢?会遵循救了他的老教主的意思保护新教主,然后被背叛?这样就说的通了。
秦靳站起身来,看着那个惨不忍睹的简直不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却瞬间有了疲惫的感觉,秦征已经死了,阿玦的孩子已经死了,还是被他的儿子报复而死,现在这个,不是阿玦的儿子……
那么,他生存的意义何在?
“你一点都不像阿玦的儿子,”秦靳这样的做下评语,然后若有所思道“峥儿才像阿玦的儿子,可他又不是阿玦的儿子,”所以在面对他的真相时如此的淡定,不,或许可以说,他一直这般的冷静,冷静的让人想要打破他平静的内心。
除了外表,其实秦峥也不像司空玦,那个人真是过于的温暖,总是关心这个,又关心那个,谁也关心不过来,责任心也太强了,明明是被下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可是有了孩子,却要抛弃的是他。
只因为,不是女人。
所以他才杀了他,抢了他的孩子,让那孩子承接他所有应该具有的阴暗面。
可他现在,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秦峥跟他不同,他可以充分确认,那个男人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即使真的跟女人上了床,那个人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所有敢于算计他的人,他太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