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哲又被盘问了很久,过了一个时辰才被放了出来,宋明哲已经回答厌了,是,我下水的时候没有看到血水,天太黑了,不是我解开他衣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宋明哲深呼吸,伸着懒腰,走出了黑梅卫,一眼看见不远处马车上坐着的车夫很是眼熟,如果没错的话。宋明哲正要抬腿上前,突然被人粗暴的拉住肩膀,正要喷对方一脸唾沫星子,回头一看正是梅影秋。硬生生咽了一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僵硬的开口,“不是已经问完了么?”
“你和端王世子混在一起?他和你说过二十年多前章家灭门案吗?”对方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就放开自己示意自己可以离开了。宋明哲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两世为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猜谜打哑语!前世女票为什么不高兴的答卷,宋明哲次次都是不及格,只能用想买啥刷我滴卡的技能加分勉强过关。
宋明哲爬上端王家马车时,回头看了一眼,梅影秋背着手站在原地,目送自己离开。
马车里果然坐着萧裕纯,宋明哲看着他的眼睛,“油头粉面死了。”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来了。”萧裕纯简短的说,一把把宋明哲拉过自己身边,“手怎么这么凉,吓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小王爷把宋明哲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暖着,宋明哲慢慢摊开手,露出里面皱巴巴的一个纸团,赫然是从方才流光经里撕下来的一页。
“赶紧的,有线索,往之前落水的地方去。”宋明哲摸着自己的脖子,现在才后怕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黑梅卫对我特别客气,以前看到他们执行公务不是这个样子的。”
萧裕纯盯着宋明哲圆润的耳垂,克制着自己上去含吮一番的冲动,口里说着,“这倒奇了,虽然最近有御史弹劾,黑梅卫近日里风格略收敛,但也不至于软乎成寻常官署。”
两个人闲话间,马车走远了。
站在原地的梅影秋注视着马车远去,对着身边待命的手下轻声吩咐,“跟上去。”
“你看这里圈出来的几个字,应该是后来画上去的,颜色和之前的集注不一样。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宋明哲拿着那张撕下来的纸给萧裕纯比划,感谢大学魔术社团那些万年光棍的无私奉献,本着学两个魔术提高自己的把妹概率,宋明哲才学了一两手,没想到居然真有用到一天,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技多不压身,虽然可能会把人压矮喽。
萧裕纯低头,皱巴巴的纸上写着的不过是流光经里寻常的文字,讲解怎样让深闺女子对你敞开心扉,信息不对称很重要,和她聊外面的好山好水好颜色,告诉她不入园林怎知春色如许,绝大多数姑娘天天看着四方天,都有一个走遍天下山水的梦想。天下那么大,我想出去走走,前几年某个离家出走的大家闺秀不就是留个条儿人没了么。
圈出来的几个字是一个“公”,另一个是“桥”,并最后一个“芽”,宋明哲翻来覆去在嘴里念叨,公桥芽,桥芽公,芽桥公,从头上摸出来一支碳笔就要在桌上比划起来,这谜题灾难不可能难过前世小学奥赛题吧?宋明哲正打算列个方程式什么的。
“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萧裕纯一把抓着宋明哲的胳膊,下手忒狠,勒的宋明泽手腕生疼。
“疼疼疼,你先放手,我们万事好商量哇!”不耐疼的宋明哲叽哩哇啦抗议,终于两个人从坐姿搏斗中停了下来,“芽桥公,这是你们的暗号?”
“不是,”萧裕纯一把抓过宋明哲的碳笔,比划了两下,“用着还行,你看。”萧裕纯在桌上写着鸦公桥的字样,不待和宋明哲解释,掀开帘子,对着车外骑马的西风低声吩咐的了几句。
说完又很镇定的坐回了位子,闭目这就养起了神。
宋明哲的心肝好似有几只小猫在拼命挠着,痒的浑身不舒坦,他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不在沉默中死亡,他选择在沉默中爆发。
“鸦公桥是什么意思?你快给我解释一下,你忍心看我一大好男儿活生生被谜题憋死么?”
“也没什么,”萧裕纯似乎很享受宋明哲似是而非向他撒娇的样子,“也就是静亭的熟人才知道罢了,鸦公桥是静亭旧年去南方路过的地方,他说那里逢集会就有铁水打花看,那场面壮观,金蛇飞舞间方间火树银花的别致风采,真正流光溢彩,一见难忘。”
“你是说,这事和铁匠铺有关?”宋明哲若有所悟。
萧裕纯睁开眼,精光四射,“对,静亭身上大概有东西,或许留在铁匠铺了,黑梅卫放你回来定是未找到东西……”萧裕纯看着宋明哲欲言又止,终是把嘴里未尽的话语咽了下去。
“什么,东西刚被黑梅卫领走?”宋明哲在李铁匠铺子里大喊大叫,险些要把巡城御史再招来。第三家铁匠铺就是他们要寻的目的地,居然好死不死晚了黑梅卫半步,宋明哲一脸恼恨,恨不得穿越回半个时辰之前,好赶在黑梅卫之前。大喊一声终结者宋明哲在此,从半空中跳下,小心不要闪着腰,落地的姿势一定要帅气,那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曾经有个极好的机会,在自己眼前,自己没有珍惜,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万事难买早知道,宋明哲恨得不行,不该听萧裕纯的这一片铁匠铺就这么几个先去哪个无所谓,宋明哲怨念的不行,不该先去姓贾的那家的,贾不假,名字听着就像是打埋伏的奸细!
“这次真是可惜极了。”萧裕纯在一旁跟着惋惜,声音低沉,一旁居然不见西风的人影。
当夜,萧裕纯的书房还亮着灯火,屏风后忽然闪出一个身着黑梅卫衣服的人影,定睛一看果然是西风。西风喊了一声主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小匣子,放在了萧裕纯面前的桌上。小王爷桌上铺着大张图纸,似乎是皇城的平面图。萧裕纯一手按在匣子上,“东西混出去了?”西风点了点头。
同一个时刻,梅影秋手里捏着一色一样的小匣子,背着手站在高台上俯瞰着京都,夜色中的京都,零落点着些许灯火。风很大,吹拂着他的脸颊,几只乌鸦被惊动扑腾着翅膀飞远了,梅影秋就站在高台上,看着这样寂寞的风景,看他的背影,居然觉出了几分孤单寥落的意思。
杨静亭之死就像一颗丢进京都这片深潭的石子,虽然并不为很多人所知,但终究激荡出些许波澜,聚沙成塔,更大的风暴正在不知不觉的中酝酿,这一年的冬天,注定要不平凡。
第廿七章 假戏
宋明哲挂着沉重的手铐,脚铐把脚腕磨破了皮,每一步伴随着叮当响都是锥心的疼,他抬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萧裕纯,他向来一丝不乱的发髻已经被打乱,簪头发的不过一枝枯枝而已,他脸上好多伤,青肿着眼睛,却还牵动伤口,给自己努力做出一个微笑。他告诉自己不要怕,哪怕前面就是刑场。“到了地府我弹广陵散给你听,”他小声对自己说,这样的小动作也被押解的官吏发现了,就是一顿鞭子抽在萧裕纯的一直挺直的背脊上,甩开的鞭子飞溅起一串血珠,落在宋明哲的脸上。
宋明哲红了眼睛就要扑上前,不顾自己身体蹒跚,就要用手撕用牙咬那个官吏,胸口的撕裂般的痛,让他原地像虾米一样卷曲了身体。
“时辰到!”萧裕纯俯首被压在台上,脸上的几处新伤遮盖了他原本俊美的面容,不远处似乎有观刑的女眷哭声,宋明哲木然注视着刽子手举起落下的大刀,咔嚓一声,宋明哲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远处天际灰白色的背景,一群乌鸦飞过,掉下几片黑色的羽毛,盘旋着落下。
“不——”宋明哲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这个梦境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触手可及的明天。宋明哲没有睡意,蒙着头坐在床上,数着更漏声,听着窗外鸟雀轻微的咕咕声,分辨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响,眼前浮现出韩子玉,杨静亭两张鲜活的面容,在颤抖中等待着第二天的天明。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宋明哲摸摸自己尚能跳动的心房,说起来永远比做起来容易呀,前世网络上辣么多嘴炮党,但是直面恐惧的时分,又有几人真正能够挺身而出?从事地下工作,真的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宋明哲再摸摸自己根根分明的肋骨,觉得自己需要调剂一下了。他翻出窗下书箱里那幅恶鬼图,在窗下琢磨了半天毫无头绪,烦闷的把画卷草草卷起塞了回去。听说近日里何定娘与顾家婚事筹备的热闹,宋明哲厚着脸皮打算去凑凑热闹,缓解一下自己的心理压力。
何家果然很热闹,进进出出都是手上捧着,提着,端着喜庆物件的下人,来来回回填满了珠珠的四方院子。宋明哲望着无人荡起的秋千,想起那些自己被逼着推秋千的青葱岁月。喉头上下活动着,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情绪。“婚期哪天,定了么?”
平日里再活泼大方的姑娘,谈到自己的婚事,还是有了一点待嫁女儿家的羞涩,珠珠满脸绯红,长长的睫毛上下眨巴眨巴,“腊月初八,过年前明冲回防的文书就会下来,过了年我们就要动身去西边了,阿爹想把我们留到来年春天,说雪化了路也好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