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叫方敛。”
当年的第一美人,方敛。
方敛生得极好,又被宠坏了,性格娇纵张扬,萧琼曾求娶方敛,却被拒绝。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嫁给一个翩翩君子亦或者是朝中重臣,可任谁都没想到,她会嫁给顾朝阳。
“无病,”段长歌抓紧了她的手,道:“别说了。”
越子临摇头,道:“当年我父亲因罪被杀,我与母亲、弟弟等亲族被送入花楼。母亲不堪受辱,自尽。”
她也不曾想到自己说出这话是如此的淡然,淡然得似乎不是自己的事情。
哪怕这一切都清晰的仿佛就在昨天。
“我在花楼中长到十五岁,被送出去接客,我杀了人,然后遇到了我师傅,就和弟弟一起被带到了魔教。”
“他认出我了。”越子临的眼睛比段长歌见过的最黑的墨汁还要漆黑,而且格外深沉。
段长歌想看清这双眼睛里究竟有什么,但她看不清。
“我是个麻烦。”越子临缓缓地说。
她知道这双眼睛里是什么了。
是恶意。
对自己的,也是对她的。
越子临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她就是如此。
越子临在赌,赌段长歌会不会接下这个麻烦。
她在赌,赌她有多少真心。
“我是官妓,又是罪臣之女,娶了我不仅有辱门楣,而且按大齐律,当诛。”
下一刻,段长歌动了。
越子临面无表情,直到段长歌抱住了她。
“想哭吗?”
越子临吸了吸鼻子道:“不太想。”
她确实不是逞强,是真的不太想。
她如果想哭早就哭了,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哭不出来了。
“我们婚期订在惊蛰,”段长歌慢慢地说,好像怕她听不清一般,又平和,又温柔,“聘礼我会送到魔教去。”
“成亲之后我们不在段府住,我已差人收拾好了别苑。”
越子临沉默了许久,才道:“聘礼能不能不送到魔教?”
段长歌万万没想到越子临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无言以对。
“别苑在哪?”越子临道:“而且我同意了吗?你居然连日子都定好了?还有为什么是你下聘,难道不是……”
“我会一直在的。”段长歌说。
她说到,做到。
越子临没再出声。
段长歌绝不会食言,这她知道。
所以,食言的人,可能是她。
是她越子临。
“两位,”连嬅在外面咳嗽了一声,道:“能不能放开了?”
……
“元帅,陛下已等您多时了。”內监道。
他们要去的方向是——未央宫。
又是这个地方。
段思之隐隐约约清楚萧琼为什么找他来。
他摇头笑了笑,跨入殿门。
甘之如饴,不过如此。
不远处,萧琼正低头写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话嗦看见很多宝贝说清水的问题,作者可以告诉你,有车。
在作者深深的脑海里。
想要车的留下脑电波,作者给你发。(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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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君恩
“清唳, ”萧琼神色温和, 道:“你来了。”
未央宫很静, 静得段思之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声有些沉, 像是坠落在陷阱中的猎物。
未央宫是个陷阱。
他知道了。
可他并没有带剑。
哪怕依大齐律法,他有资格带刀面见萧琼, 他也从不佩剑。
因为剑是用来杀人的,而萧琼永远都不会是他要杀的人。
但他没想到, 自己却成了萧琼要杀的人。
他身上却还挂着一把短刀, 那是在被俘时用来自尽免于受辱的东西。
他将刀从腰上解了下来, 扔到地上。
短刀很有分量,咣当一声砸到地上。
他束手就擒。
这样的配合与驯服令带兵的将领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段思之面前, 四目相对,低声道:“得罪。”
段思之的笑容依然温和,道:“哪里。不过是公事公办。”
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君子风度的也只有这一个人了。
萧琼却没有由来地感到烦躁, 段思之如此淡定冷静,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有这样一天?
他果真, 果真……
未央宫有一处刑室, 这里除了萧琼无人知道。
所以当段思之被按在椅子上, 锁住手脚时,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想问的话太多,萧琼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他走了几步,最后道:“宁王走了?”
“是。”
“你去送的他?”
“是。”
“你与宁王似乎交情不错。”
段思之第一次顶撞面前的男人, “这点,陛下应当比臣清楚。”
如果不是清楚,他就不会把他绑到这来。
萧琼看着段思之,慢慢地笑了,道:“朕不清楚。朕一点都不清楚。”
“清唳,你告诉朕,”他直视着段思之的眼睛,“你来告诉朕,你与宁王究竟关系如何?”
“若是臣说不好,陛下会信吗?”
“朕信。”他一字一句,道:“只要你说,朕就信。”
段思之摇头,笑道:“陛下不信。”
他的态度太淡然了,淡然得萧琼想杀了他。
“朕信。”
段思之道:“陛下不仅不信臣说的话,陛下也半点不信臣。”
“朕信你。”萧琼道。
“你不信。”他的语气很笃定。
“段思之,”萧琼的语气也很平静,只是没有人能忽视他眼中的疯狂,“朕信你。朕如果不信你,朕就不必烧了那些参你的折子,杀了那些非议你的人。朕如果不信你,朕便不必将大齐的兵权尽归你一人,段思之,朕如果不信你,”经年的沟壑终于一瞬间爆发,“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就像顾朝阳,方漱他们那样?”段思之异常冷静地反问。
萧琼好像被掐住了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陛下,”他疲倦地闭上眼,道:“您的信任,果然是常人所不能及。”
段思之不喜欢打仗,可他不得不打仗,因为萧琼信任他。
他不想多年一直身在边疆,可他不能离开,他必须和妻女分别,因为萧琼信任他。
因为萧琼只信任他。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陛下想问什么,您问吧,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睁开眼,笑得万分嘲弄。
君臣互信的画皮撕下,他们两人中的是深深的沟渠。
那沟渠名为,皇权。
萧琼什么都想问,又什么都不想问,他想问你和宁王究竟是否像传言那样,他想问你究竟为什么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收养段长歌,他想问你这么多年究竟对我有没有真心,他想问你到底信没有信过我一次?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问。
因为答案,一定是他最不想听的那个。
“你要走?”这话突兀。
段思之一愣,道:“是。”
“你想告老还乡?”
“是。”
“朕不准。”
段思之笑了,道:“陛下,军中有许些青年才俊,他们比臣更好。”
“那你呢?”
“什么?”
“你的宏图大志,你的野心觊觎呢?”萧琼道:“那不是都实现不了了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他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段思之摇头笑道:“荣华也不过过眼云烟。”
更何况,他真的没有那么多野心。
只是萧琼想,他便做。
只不过有朝一日,他不想再听话了罢了。
如此淡然。
“那……我呢?”
萧琼背对着他,因此段思之未曾看见,他通红的眼睛。
“陛下?”
“你走了,朕又待如何?”
段思之诧异道:“陛下,军中有无数青年才俊。”
可那都不是你,都不是当年那个陪着他南征北战的段思之。
但这些话他永远都不会说。
因为他是皇帝,他有无上的皇权。
皇帝不会求着别人留下,皇帝也绝不会认错,绝不会后悔。
“你不能走。”
“陛下留一个已无心征战的元帅有什么用?”
萧琼露出一个分外古怪的笑容,道:“你以为朕要把你留在军中?不,朕要把你留在这。”
这是段思之今夜脸色第一次有所变化。
“陛下……”
“你应该在心里骂朕疯了吧。”他微笑道。
段思之无言。
“朕是疯了,”萧琼道:“清唳,你是知道朕多疑的,可你为什么,还要与宁王有那么深的交情?”
“陛下为何这么说?”
“三天前的傍晚,你在哪?”
“臣……”他欲要解释,却猛地停下了。
他与宁王在一起。
“朕看见了,”萧琼道:“朕又想起你在婳玥门下时,那些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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