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皇帝密位,定然在皇帝身边。
下一枚针,射到了她的脚边。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下一枚针却刺到了她身侧的书案上。
萧琼似乎低声叫了镜。
这针仿佛在提示她方向。
她不能确定这是陷阱还是其他,但她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
又一枚针射在了帘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跟了过去。
针不断向上,箭也是如此。
“陛下,”越子镜淡淡道:“段长歌在下面。”
“你下去。”萧琼道。
他倒也想看看段长歌的本事究竟如何。
镜并未多说话,直接跳了下去。
这好像就是明明白白地在告诉段长歌,萧琼的位置。
但告诉了也没有什么作用,箭已停了,镜却抻开了手上的银线。
他的线比月光还皎洁,比玄铁还锐利。
而且,他能在黑夜中看见事物。
段长歌舔了一下淌到嘴唇上的血。
刚才那一下刮到了她的脸,有如生生地切下一片肉。
镜道:“她的眼光,不过如此。”
越子临的眼光似乎不高,但她的身手了得。
她踏着血走过来时,段思之听见了声响,睁开眼睛。
这……这是!
段思之睁大了眼睛。
他觉得他已经死了,不然他不可能见到从楼上跃下的方敛。
那年他尚在边关,回来时,连可供祭拜的坟冢都没有。
越子临一言不发地用剑劈开了镣铐,她想要扶段思之起来时,才发现他站的有多么的吃力。
同时,她也看见了薄若刀刃的机括。
这样的东西,能切碎人的骨头。
她的手一颤,然后强行将段思之拖了下来。
“失礼,”她低声道:“元帅。”
“你是方敛的女儿?”段思之却笑了,“真的很像。”
他勉强站起,道:“多谢你。”
段家人果然都很文绉,越子临拉着段长歌就跑。
叙旧的事以后再说。
出去要紧。
她把烟杆熄了。
越子临跑得很快,段思之也是。
但她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能听见水声,声声落下。
是血。
段思之的血。
她知道,这样下去,他的膝盖一定废了。
可不得不如此。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只有这样,萧琼与他才能彻底无法挽回。
只有这样……
也只能这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
段长歌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
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右胳膊上,全是血。
萧琼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他仍然没有下令掌灯,因为这样弓箭手的位置会暴露,而镜的优势也会消失。
这样的时候,他需要等待。
看来来的只有两个人,也是,若是带上了段思之的旧部,就不是闯宫救人,而是逼宫谋反了。
其一,逼宫的成功几率太小,目标又太大。
其二,这样短的时间,要想聚齐段思之的旧部不易,其旧部大多在数州之外,且人多嘴杂,容易暴露。
其三,段家人绝对不会谋反,哪怕段长歌是萧家人,那也是被段思之养大的。
段家忠心无贰。
萧琼突然笑了,现在,说不准。
镜听见了响声,可他并未下令放箭。
他只是调转了方向,向越子临攻去。
段长歌拦住镜,道:“走!”
这是走的好时机。
她和段帅可以走,不过段长歌未必能活着出去。
越子临捏紧了手指,一手执剑挡箭,一手拉着段思之。
段长歌甩开镜,断后。
镜紧随其后。
“撕拉。”
是衣料撕裂的声音,又有些像刺透棉絮的声音。
段长歌的脚步一颤,转头回了一剑,向前跑去。
越子临带他们走的路线很是奇怪,至少段长歌从未走过。
可这条路让他们跑了出来,远离追兵。
马车就停在那,风动车帘,是颜卿。
之后就成了越子临应付镜。
“多谢,”越子临的声音里带着冰凉的笑意,“师哥。”
二人对峙。
“我让她,更心疼你一些。”镜道。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镜可以用短剑捅越子临一刀。
这一刀扎在了心口上面,很真,很狠。
越子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大恩难忘,日后必定奉还,师哥。”
她一掌击过,镜一下子躲开了。
越子临提气用轻功上车。
马车绝尘而去。
镜站在原地,忽而想起了幼时的事。
那时候越子临武功还不济,扔暗器十次八次不准,她却理直气壮道:“我有文雅的法子,不用这么麻烦。”
“哦?如何?”
“接近她,取信她,让她心甘情愿将命给我。”
她摘下一片叶,朝狼射去。
那狼也不躲,似乎是养熟了。
血一下子喷了出来。
越子临却站在几步之外,语气可算得意地道:“只有如此,才能刀不卷口,血不沾衣。”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
镜笑了笑,她确实聪明。
马车内,越子临靠在段长歌身上,刚要说话,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无病!”
天仍漆黑一片,长夜未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oyy染小天使的手榴弹。
感谢不倦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可乐馆九小天使的地雷。
☆、第七十章 似真
越子临是被马车给颠醒的。
她觉得嗓子疼得要命, 正要和段长歌要杯水, 段长歌见她醒来, 却一动不动。
都没想抱她。
她刚要开口, 几滴冰凉的东西就落到她嘴唇上了。
是……眼泪?
段长歌的眼泪?
马车上拉着帘子,将车内的几人分开。
“我以为, ”她哑声道:“再也见不到你了。”
越子临那一剑在心口上方,只要再准一点, 她就真的, 真的见不到她了。
生平第一次动情, 原来是这般滋味。
断骨挖心,不过如此。
“你傻了, ”越子临笑道:“我怎么会死?”
她笑得勉强, 但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段长歌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对。
她的手在颤抖。
她别过头,不去看段长歌的眼睛。
如果再听下去的话, 如果再看下去的话,就会……
她按着自己身旁放着的春水, 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有事的。”她轻声说。
“你才是傻子。”她声音哑得吓人。
“我不是。”越子临缓缓地说:“我比你聪明多了。”
她确实比段长歌聪明多了。
她撑起身子, 舔了下段长歌脸上的眼泪, 道:“别哭了。”
你再哭,我就心软了。
段长歌这才发现自己脸上还全是眼泪,舌头又温软,她僵得不知如何是好。
“元帅如何了?”越子临道。
段长歌神色微黯,道:“已无再站起来的可能。”
“若是送到医圣那?”
段长歌摇头道:“骨头已碎了大部分, 又太长时间没有把刀取出来,根本不可能再长。”
颜卿看见段思之第一面,就险些昏了过去。
但好在段思之还能说话,温声安慰道:“夫人,我还好。”
确诊了之后也是淡定如斯,竟扭头朝颜卿道:“日后就要劳烦夫人日日推着我了。”
颜卿想给他一下,又不知道打哪。
段思之身上全是血,她不知道能碰哪。
最终还是放下手,长叹一声,顺着他的话头,道:“我原以为自己嫁了个富贵人家,能享一辈子清福,哪知道天不遂人愿。”
“夫人后悔了?”段思之笑道。
“我后悔没早点让你辞官。”颜卿给他倒了杯茶,道:“将就喝吧。”
“夫人倒的茶比什么茶都好。”
他惯是如此,温文尔雅,体贴入微。
就连这种情况下,都不例外。
“这是去魔教的方向?”越子临道。
段长歌收回视线,道:“是。”
越子临靠在她怀中,道:“我睡一会,等到了叫我。”
段长歌抱紧了她,道:“好。”
那边没了声音,颜卿低声道:“那是,方敛的女儿?”
段思之点头,道:“看来是如此。”
越子临那张脸和方敛好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即使真的不是,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我竟没想到是她。”颜卿喃喃道。
若真是方敛的女儿,这孩子长到这么大有多么不容易她都不敢想。
等长歌过来时,定然要告诉她,好好地对那姑娘。
段思之按上了夫人的手,道:“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的。
……
越子临早已用了飞鸽传书,找了远在皖州养蛇的凌无心,得了这位的首肯之后才知会了自家师兄。
魔教对朝廷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毕竟有分舵主是皇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面子上总要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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