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商被簇拥着进来,见越子临被绑在床上,眼中尽是恨意。
男欢女爱讲究个你情我愿,豪商给她松开绳子,道:“你若让我高兴了,我买你回去,做外室也不是不可能。”
他自以为是天大的恩典,却让越子临忍不住想拿剑往他喉咙上捅。
“不。”越子临道。
这女人神色坚决,语气冷硬,实是不识抬举至极。
豪商冷笑一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将就你情我愿,可强取豪夺也别有一番趣味。
他按着越子临单薄的肩膀,将少女压到了床上。
……
雨太大了,雨声把杀伐声都淹没了。
段长歌浑身都是血,有她的,有别人的。
战场从殿中转移到殿外。
段思之见着她,大怒道:“你出来做什么?!”
他好不容易把人送进了偏殿,结果这丫头居然趁人不注意跑了出来。
段长歌也明白了几分今晚的场景,道:“女儿怎能让父帅一人犯险?”
段筠道:“放屁,你是想溜出去见那个官妓,被逮了个正着!”
段长歌道:“闭嘴吧你!”
不知道顾临远,如何了……
一刀从她胸口掠过,段筠一脚将她踹开,拔剑割了对方的喉咙,吼道:“你现在是愣神的时候吗?想死上吊去,别在这耽误事!”
段长歌收敛了心思,拔剑而上。
后,这场因削地而起的君侯之变被镇压,所叛君侯数十者,皆对外称疾病而亡,适逢京中瘟疫,无疑此者。
……
噗嗤一下,血喷到了她脸上。
越子临推开豪商的尸体,房中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小丫头好稳的手。”
是温若冰。
越子临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温若冰现身,道:“我看你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不若就和我走,如何?”
越子临看了她,半响,道:“好。”
……
又夜,血溅五步。
越子临拔剑,舔了舔指尖上的血。
无论是当年冷漠的看客,还是管事,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她扔下火折。
浇了火油的楼阁易燃极了,她眯起眼睛,享受般地看着火光。
“临远?”段长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竟全是诧异。
越子临僵硬地转身,“段……”她并未说出口,只觉得天旋地转,人昏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是在柴房中。
越子临浑浑噩噩地向外面走去,外面有一口井。
她朝井走了过去,一个少女一把拉住了她,扬眉道:“你做什么?”
越子临声音沙哑道:“轻生。”
日头太高,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少女惊讶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道:“你别哭了,我带你出去。”
“嗯。”
……
血溅满脸。
越子临麻木地放下簪子。
如果回来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让她痛苦,那么回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段不疑没来。”一个女音道。
非常熟悉,越子临此刻却想不起来。
“她为什么没来?”声音循循善诱道:“她要是真喜欢你,她怎么会不来?”
“是谁?”
“不过是她玩腻了罢了。”女人低笑着。
“别装神弄鬼。”越子临按着簪子,“出来。”
女人道:“我不是就在吗?”
越子临猛地回头,白光瞬间淹没了她的视线。
她睁开眼睛,自己仍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画墨迹还未干。
是梦?
墨香淡淡。
越子临用手沾了些墨,送入口中。
是,秋荻。
☆、第四十九章 拜帖
为什么, 她的墨里会有这样致幻的药?
那日同段长歌饮酒, 醉后不曾忆故人, 后来遍翻古籍才知, 秋荻只能用来闻,而不是用来喝, 且要捣碎放入墨中或点燃,才会有效果。
闻秋荻后见到的是故去的景象, 若是有旁人引导, 诸如在入梦者身边说话, 入梦者则会把他讲的故事当成现实。
有人在刻意引导她做这样的梦,而且, 最后……
越子临眸色深沉。
是谁?
“她若是真喜欢你, 怎么会不来找你?”这话仍在耳边
若是不知道秋荻的功效,她真要以为段长歌这般无情地对待过她。
不管那人是谁,挑拨她们二者关系的意图倒是十分明显。
可是, 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
素怀瑜当年的药量怕伤了她的身体用的太轻了, 以至于出现此种状况。
大雨滂沱。
这样的天气本来就让越子临心情烦闷, 偏偏有人不知死活地在院子唱戏。
越子临推门而出, 因为雨下得太大,她只是站在屋檐下面,不往前再走半步。
凌无悔正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碧色戏服唱戏,脸上的妆画得不好,青天白日得, 像个鬼。
一手拿着伞,一手拿着戏文,这样的做派,魔教圣女也是独一人了。
“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她唱得动情,忽用余光看见的越子临面色冷淡地看着她,于是笑道:“我唱得如何?”
“若汤海若泉下有知,定然会被气活过来。”越子临道。
凌无悔道:“定然是被我所打动。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吵着你了?”
越子临嗖地飞过去一把刀,冷冷道:“知道你还唱?”
“我哪知道你那么容易醒?”她利落地闪过飞刀,调侃道:“你那画画得不错,不如送我?”
越子临道:“撕了。”
“撕了?”凌无悔不解道:“为何?”
越子临掷出两个字,生硬无比,“不好。”
凌无悔笑意更浓,道:“据说,有人看见了大军来时的扬尘,说,明儿晚上就能到,你不去看看?”
越子临淡淡道:“不必了。”
语毕,转身而去。
凌无悔道:“怎么?一觉醒来色气就不大好。”她一扬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胳膊,“做噩梦了?”
越子临脚步一顿,道:“没有。”
“我少年时和一位老者学过解梦,不若,你告诉我,我替你算算是什么兆头?”
越子临道:“并无。”
语气冷淡。
凌无悔和她朝夕相处过一年,知道她的脾气,这时候应该是生气了,于是再不说话。
直到青衣消失在房间里,凌无悔才扔了伞,仰头接雨,将脸上的油彩冲得诡异,仍唱着:“这韶光——”
她自以为演得精妙,语气拿捏得正好,便思索开堂会的可能,正想着,雨声中突然混入了脚步声。
她道:“谁?”
连嬅道:“属下连嬅,来找越左使。”
凌无悔自然地拧过身去,见连嬅撑着紫色的伞站在雨中,神色淡淡,语气也是平和。
越子临说她会起杀心,那就是个笑话。
连嬅是个聪明人,她未必不再恨“樊昱”,可她当然知道,若是杀了圣女,上穷碧落下黄泉,魔教不会放了她。
为了个骗子搭上前程已经不值,再把自己的命赔上才是真蠢。
“东厢。”凌无悔道。
“多谢圣女。”她一点头致谢,与凌无悔擦身而去。
凌无悔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调笑道:“你不问我冷不冷?”
连嬅好脾气道:“圣女冷不冷?”
凌无悔道:“冷。”
连嬅劝慰道:“那圣女就回屋吧。”她的语气如此真诚,态度如此淡漠,顿时令凌无悔心生无趣,挥手让她先走。
难道这出戏真的唱完了?凌无悔有些遗憾。
不过,一想到她日后还能演更有趣的戏,她就已经在心中润色词本了。
……
越子临拿着一本书,道:“何事?”
连嬅道:“左使最近心情不佳?”
越子临翻到了下一页,道:“我心情很好。”
连嬅想了想,还是道:“左使,你的书拿倒了。”
分明是心乱如麻,面上却要装得若无其事。
越子临放下书,道:“何事?”
连嬅拿着账本来的,道:“是分舵的事,本来左使在漳州静养,不该拿此事叨扰左使,只不过涉及人数众多,又数量过大,属下不知如何裁决。”
越子临直起身子,道:“连嬅大人的意思是,有人私吞分舵的银两?”
连嬅道:“不敢当左使一声大人。”
越子临似笑非笑道:“你连剑都用在了我身上,还有什么不敢的?”她伸手,“账本给我。”
连嬅恭恭敬敬地将账本递上。
越子临翻看了几页,连嬅办事的能力,她十分放心,她说数额巨大,牵连甚广,那么,就一定是如此。
只不过,越子临并没有想到,数额这般巨大。
“只两年,便挪用了三百二十万两?”她放下账本,除非魔教的分舵主们像南睢云那样花钱,锦缎缠树,白玉铺地,不若,两年绝对到不了这个数字。
那么,这笔钱究竟用来干什么了,她真的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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