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只好让人去准备热水,替他洗澡擦身铺床换被,一阵折腾下来天色大亮,眨着眼忍住困意跟在夏侯子衿身后当一个称职的暗卫。
晚上夏侯子衿神秘兮兮的烧了张字条,扭头看向陈慕的目光深沉的像是初春刚融化的寒潭,直冷到人心底:“你去丰安去找一个叫宋濂的人,把他请回来。记住是请回来。”
陈慕愣了愣,点头去收拾了简单行囊来拜别,夏侯子衿给了他一张地图,陈慕其实想说他看不懂地图,但是夏侯子衿面色深沉,他觉得还是不要说比较好,路上可以向别人打听。
就这样,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慕去后院牵了马踏上了去丰安的道路。
除了夏侯家的后门,陈慕比划着手指想要问看门的老翁去丰安县应该走哪个城门,可惜老翁耳背眼花不懂手语,陈慕抿了抿唇角,盯着地图看了许久,一夹马肚向着地图标注的方向奔了过去。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陈慕面向南方,向着东方渐行渐远,而丰安县位于蓉城西北方一百七十里外。骑马的话,大概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
到了夜幕四合之时也没找到丰安县在哪的男人生了火坐在路边啃干粮,夜里静谧中四处虫鸣,蚊虫叮咬更是烦人至极,他睡不着就躺在树杈上看风景,远处有牛车晃悠悠过来,骑在牛背上的人端坐如种,风姿卓然。
陈慕起身眺望,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离得近了,那人先惊呼出声:“是你?”
陈慕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的比划起来:是你。上次谢谢你。
来人正是上次书生模样的人,此时见到陈慕也是格外开心,不禁问道:“你要去哪里?为何夜宿此处?”
陈慕纠结了片刻,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道:我要去丰安县。
那人迟疑:“丰安县?”
陈慕点头。
那人本想说丰安县在相反方向,但对上陈慕澄净的眼睛突然改了口,道:“蔽姓钱,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这人确实比陈慕年长些,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突兀,陈慕想了想,觉得这人是个好人,而且自己有武功傍身,怕什么,便拿着小棍继续写:陈慕。
那人便继续道:“陈慕兄弟不介意的话我们便一起同行如何,正巧钱某有事要去丰安县一趟。”
陈慕眼睛亮了亮,似乎在说:“真的?”但其实他只是看了眼微微抿了抿嘴唇就点了头。
而此时夏侯子衿看着外面的天色,难以抑制心中的烦躁,随手掀翻了手边的棋局:“陈慕为何还不回来?”
“那位宋濂听说是十足的怪脾气,怕是陈慕还没见着人吧。”
夏侯子衿心中愈加烦躁,恨不得立刻让人把陈慕带回来,但想到宋濂的重要性只好压制住火气,甩袖上榻。
☆、第16章 宋濂
“陈慕兄弟。”
陈慕扭过头疑惑看他,钱书生苦涩一笑,指着另一个方向,“咱们或许应该往那边走才对。”
这已经是第四天,书生看着一脸呆萌的陈慕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继续认命的导航。
直到今日傍晚陈慕突然吐血倒在地上。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的某个凉亭,书生与陈慕在此歇脚,却不料他突然倒地连吐出两口污血,书生踮着脚尖围着他面色焦急的转了两圈,确定陈慕只是中了慢性毒药没有生命之忧才放心的在旁边寻了个隐蔽地方暂时休憩。
翌日,陈慕面色苍白的醒来,对上书生担忧的眼神:“陈慕兄弟,你身子似乎不甚好,不若你先回家吧。”
陈慕摇头,撑着手要爬起来,钱书生扶了他一把:“你要去丰安县做什么?”
陈慕还是很谨慎的,抿着唇没有说话,毕竟是任务,决不能泄露给外人。
书生也不逼~迫他,顾及他的身体再不敢带歪路,晌午头不到就把人带进了县城,又陪着人去了地图上的宅子,结果钱书生难得的有点窘迫。
迎上来的孩童们抱着他的大~腿迭声唤道:“宋先生!您去哪里了?为何这么多日子都不回来?”
陈慕不解的看了看围上来的孩童,又看了看钱书生。
“先生,这位大哥哥是谁?也是刚来的学生吗?”有胆大的孩子已经走到陈慕面前,与他对视。书生尴尬一笑,对着陈慕说:“陈慕兄弟,不好意思。这里,是鄙人的私塾。”
陈慕抬头打量了一下头顶的匾额:宋家学堂。
心中明了,脸上却还是呆愣一副懵懂模样,宋濂正式的做了个自我介绍仍有些尴尬:“前些日子无意欺瞒陈慕兄弟,实在是······”
实在是怎样,那人没说明白。陈慕也不在意,慢悠悠的参观完学堂,才在纸上写道:跟我回去。
钱书生,也许该叫宋濂才对,讪笑道:“我不过是个乡野村夫,你家主子找我有什么事?”
陈慕摇头,又写:带你回去,任务。
宋濂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毫无杂质,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也确实是工具了。他认命的点了头,本就是自己求得结果,推辞不过是抬高身价:“那些孩子已经去做饭了,咱们可以吃完饭再走吗?”
陈慕点头,笔直的站在院子外,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保护屋子里的宋濂,知书达理的书生是只弱鸡。
午饭很简陋,陈慕却吃得眉眼弯弯,甚至抬起手摸了摸端菜孩童的脑袋。
离开前陈慕站在门口等收拾行李的宋濂,遇到了一个少年,那人满是敌意的眸子盯了他许久,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是他新找的乐子?劝你一句,想活着就赶紧走!”
陈慕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没想明白,决定不理。那少年见他这样,更加凶狠,像是要扑上来咬死他,陈慕警惕起来,却听见身后的宋濂轻呵:“滚回去!”
那少年抖了抖,脸色瞬间煞白,盯着陈慕身后的方向死死的咬住嘴唇,似乎遭受了极大地屈辱还有恐惧?陈慕眨眼睛,看了看后面的宋濂,回头时那少年已经只剩下影子。
宋濂想要解释,但见陈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不再提。
回去的路程就轻松多了,宋濂不故意绕路,陈慕跟着他直接回了蓉城内,早有人在城门处等,见他进来一人过来领了宋濂去见公子,一人引着他去领罚。连理由都没有。
从刑堂出来,陈慕依旧站如松立如钟,夏侯子衿穿着寝衣斜倚在小榻上看见他淡然的点了点头:“回来了?”
陈慕上前单膝跪下俯首行礼,身后的伤口迸裂渗出大~片血迹染湿~了衣袍,空气里瞬间充斥着血腥味,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脸色苍白中带着青灰。
夏侯子衿打开榻边的密封盒,取出一粒蜡封的解药递给他,才悠悠开始问:“路上做了什么,怎么会耽搁这么多天?”
陈慕吃了解药,明显感觉到体内跃跃欲试的狂暴血液平复,再也没有那种烧灼的疼痛,抬头看向夏侯子衿,伸出手比划:迷路。
“迷路?”夏侯子衿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陈慕愣了愣,等到明白他的话立刻激动地摇头,手势也激烈起来:没有撒谎。不是撒谎。迷路了,碰到了一个书生,和他一起走,到了丰安县发现他是宋濂,把他带回来了,没有撒谎。
夏侯子衿皱眉,问出的话却有些奇怪:“你这些日子一直和那个人在一起?”
陈慕点头,继续比划:他是好人。
夏侯子衿还是冷着脸,总觉得有个东西膈应的心里不舒服,又闻着满屋子的血腥味就更加的不舒服,示意小哑巴起来:“后背上药没?”
陈慕点头,他们受罚之后大夫怕他们发烧会上一层厚厚的药草,不过没什么用处就是了,血照样流。
夏侯子衿看着他背后明显濡~湿的血迹,心里烦躁的很,让他脱了衣服,拿了上好的金疮药米分出来:“趴好。”
陈慕依言跪在脚踏上,手臂搭着榻边后背仍绷得笔直。
夏侯子衿皱眉:“趴到床~上去。”
陈慕扭头比划:不行,那是公子的床铺,会弄脏的。他一比划背后的伤口撕裂的更狠,光~裸的后背能看到血迹一路向下没入裤腰。
夏侯子衿脸色更加阴沉,声音微愠:“快点上去。”
陈慕愣了愣觉得还是听话比较有利,老实的在床~上趴好。
夏侯子衿坐在床边趁着矮几上的净水,洗了条干净帕子将劣质的药草擦掉,陈慕抖了抖,脸色已是惨白,眸子里也多了些水汽。夏侯子衿又是一阵心疼,手下动作越发轻。
替小哑巴清理了伤口上完药夏侯子衿第二次后悔,自己不该气急让人责罚他,到头来心烦的还是自己。
陈慕这些日子没怎么睡着,这会儿趴在柔软的床~上再如何想保持警惕也做不到,等到夏侯子衿上好药准备叫他起来时就看到少年消瘦的没多少肉的青白脸颊,紧闭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清影显得整个人越发憔悴起来。心口一阵烦闷,愤愤的净了手想让人把他扔出去,终究没舍得,只抱着被子窝在小榻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陈慕迷迷糊糊看见小榻上睡了个人,当下一个激灵跳将起来,见那人动了动悠然转醒更是急的不行,一弯腰要跪下却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不准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