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晚上皮肤的光泽来看,应该不超过三十岁。手腕偏细说明平日里拿手的武器不会是力量型的大刀重剑一类。是左撇子但是右手也十分灵活。对于女性的行为举止十分熟悉,有可能常以女性打扮示人。”
如果说花友对于傲祁是在武力上的臣服,那么实际上他更喜欢和淇奥接触,这是比武力更深处的精神上的较量,并且每一次他都会被淇奥给压制,但这个差距拉开到一定的高度,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欣赏和崇拜了。
在淇奥开口之后花友一直保持着兴致勃勃的情绪听淇奥一条一条分析,甚至很捧场的大声叫好,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夸张地打了个冷颤:“咦,好变态的爱好哦~”语调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
这边傲祁从淇奥闭眼分析开始就很明白的从淇奥手上接过绢帛,淇奥说一条傲祁就把绢帛上不符合条件的人划去,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涂抹掉,当淇奥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傲祁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
“怎么了?”看见傲祁的脸色不对劲,淇奥疑惑的凑过去看傲祁手中的绢帛。
绢帛上的名字已经被全部划掉了。
淇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质疑花友的名单是否完整,如果缺最有可能是会缺少江湖里的哪一群人。
各种猜测一闪而过,最明亮的那一条被淇奥在最后一秒抓住了尾巴。
淇奥脑中回想起白敛说过的话:“你知道教主想要白焰山庄的三把剑想了多久了么,偏偏中途你闯出来挡道,他不弄死你就不是魔教教主了。”
这句话傲祁听后告诉给了淇奥,当时他们就分析,几乎他们这一路遇到所有找不到原因的事情——山庄焚毁、盟主死亡、傲祁中毒、苏茶出现——都可以大胆的猜测为与魔教教主有关。
淇奥与傲祁对视了一眼,果断拎起花友后颈的衣领把他从自己身边拉出距离:“这份名单有完全包含魔教里的人么?”
花友正划拉着淇奥胸前的衣服,听到淇奥的问话对着淇奥就是眼睛发光满脸的痴笑:“处于暗面的东西总是更容易隐蔽,就算是百晓生,漏掉一两个也是很自然的。”
离开已久的戈乌终于再一次被傲祁和淇奥想起。
关于凶手总算是大概有了一个方向,傲祁和淇奥这边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淇奥这才有时间解决两人方才的打斗,顾及到小孩的自尊淇奥没有直接问伤到哪里,而是拍了拍宁子云的肩,宁子云摇了摇头,又被旁边有傲祁和淇奥在这没有过于放肆的花友嘲笑了一声。
宁子云的脸顿时红得像滴血似的。
到这时天色已晚,四人一齐从练功房出来在大厅吃了一餐饭,坐着登云梯一个一个回了房间,洗漱入睡。
烛火已经熄灭多时,在屋顶正中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铺在地上像是一层薄薄的白霜,刚好能让人看清周围东西的轮廓又不至于影响人的睡眠。
原本应该熟睡的傲祁突然睁开眼,侧头看看身边表情祥和呼吸均匀的淇奥,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主阁伫立在一片湖的中心,往上面是开阔的洞口,天上悬挂着的一轮玉盘倒映在湖面,星星是映在湖中阁楼上的点点灯光。洞里白天比外面要凉快,到了晚上又暖和一些,视线触及处遍野的紫色小花在夜风下轻轻摆动,形成微小的波浪此起彼伏。宁子云盘腿坐在湖边,伸出手指戳碎湖中的月亮,然后看着它又平静的变回原来的样子。
“说你年纪小不懂事,我就今天就给你说明白了!”
“你没能力,只能做到端茶倒水,但是你可别想着这就和傲祁他们给你的能相等了。”
“他们救的是你的命!”
“就算你帮他们倒一辈子茶水,就算这是你尽最大能力做的,他们之间的轻重之比你自己想想清楚。”
“想着这样忙忙碌碌无条件的奉献自己,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很让人感动?幼稚!虚伪!”
“你自己若真有心要回报傲祁和淇奥的一片恩情,想想他们真正要的是什么,你又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当花友在淇奥面前邀功的时候,宁子云只能从练功房伤痕累累的爬起来,食不下咽的结束一餐晚饭离开前还被迫接受了花友一个鄙视的眼神。
他可以躲避着傲祁和淇奥,但脑海里不断回响花友今天在练功房一边袭击自己一边说出的话,一遍又一遍,似乎是咒语一般,让宁子云从一开始内心的反对和抵抗,后来不得不认同,渐渐地他也就想明白了,最后变成了埋在他心底的种子,等待着一个机会就会破土而出,生长发芽。
熟悉的脚步由远及近一直走到自己的身边,宁子云抬起头看向来者,叫了一声“恩人”,然后又低下头不说话。
傲祁也学着他那样盘腿坐下,沉默的坐在宁子云身边。
“恩人,”过了一会儿,宁子云喏喏的开口,“我打算回去了。”
傲祁像是意料之中的颌首:“嗯,怎么突然这么决定了?”
宁子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师父教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到了我这里好像就变成了涌泉之恩滴水相报。恩人你救过我一次,公子也救过我一次,你们给我的是命,我就端端茶倒倒水。”
“我以前总觉得我力量小做不了大事,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一点事,就可以理所应当的一直这样下去留在你们身边。
“今天花友其实说的没错,会这样想是我自己太不懂事。”说到这,宁子云羞赫的笑了几声,“我觉得我还欠你和公子很多很多的恩情,但是我现在的那点本事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连不拖后腿都不能保证。所以,我想要回去多学点武功,学着变得更强大。如果有一天能做到你们需要我,那才算回报你们的救命之恩,而不是现在这样。”
傲祁听了宁子云的话,没有给与直接的肯定或者否定,话题一转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我和淇奥为什么会带你在身边么?”
“为什么?”宁子云对这个问题也一直怀有好奇,但他见傲祁他们从来没提过,也就没有想着去问一问,想着只要能呆在他们身边就好了,如今听傲祁主动提起有些惊讶。
“你身上有我和淇奥从没有过的东西,因为从没有过所以才觉得很珍贵。想要保护这个东西,因为看到它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也变得简单很多。”傲祁伸手拍拍宁子云的肩,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肩膀依然单薄,但是已经种下了成长的种子,“不管你以后想要怎么样,我们都希望你初心不变。”
傲祁很少有对宁子云讲过这么长的一段话,宁子云听得云里雾里的,这话里有很多东西他都没有明白,但他还是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以至于成为了他今后永远的向导与指示。
说到要回去,自然而然就提到回去以后的一些事。宁子云应该是想了很久,所以对于回去已经做好了准备:“有苏茶哥哥帮我担保,师父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回去以后我就要好好练习剑法,以前太贪玩浪费了好多时间。”
傲祁又恢复了少言寡语平时的样子,只是点头以表示了解。
又吹过一阵夜风,湖里的月亮被吹成一片一片,宁子云低头看脚边摇摆的小花,小花向傲祁那边倒去,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傲祁终于是侧过头看了宁子云一眼,眼神又收回去看向不远处,放低了声音对宁子云说:“回去睡吧。”
宁子云乖巧地“嗯”了一声,转头看着恩人在月光下格外俊美的脸,大多还是像恩人的样子,但是有那么细微的温柔从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和公子有九层相像。
宁子云一时神思恍惚,心里忽的也像湖水一样漾起一圈圈波纹。他突然撑起身,在傲祁的脸上落下一个简单又纯净的吻,是对兄长、对恩人、对师对友,动作轻而快,就像是羽毛划过脸颊的瞬息。他看向傲祁的眼睛还是第一次认识时一样的澄澈,带着一如既往的暖心的笑:“恩人,你要和公子好好的。”
等宁子云离开,傲祁在湖边又坐了一会儿,才坐着登云梯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还是刚刚离开时的模样,淡淡的荧光笼罩着,四周很安静。傲祁绕过从门口到床边一路上的桌椅屏风,拖鞋掀起一点被子躺了进去,转过身伸手握住淇奥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帮淇奥取暖。
淇奥先是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轻而模糊,仿佛只不过是在梦呓:“都走了还要让他记住你的恩惠,说是不忘初心,其实是想要他一直记着欠你一条人命。临别前的夜谈,这种机会你都不放过。”
“你说,他在我们身边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我们怎么就一点长进也没有。”傲祁这话里自嘲的味道十分明显,但是却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骨子里就是黑的,皮肤里浸的都是血,吃不了人就要被人吃。冰雪纯净无暇是好看,但一出太阳只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由不得自己的意愿。”淇奥半梦半醒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但这不妨碍这一番凉薄的话从淇奥嘴里吐出来就像天经地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