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虞子文和玄乐二人能听到,虞子文脸色终于好了一些,手里拿着那玉佩同张康一起走了。
他二人一走,那头有小二提着水壶过来,一惊:“诶?!人呢?!吃霸王餐?!”
玄乐:“……”
玄乐赶紧道:“给了给了。”他从自己荷包里摸出钱来,递过去,“刚给的。”
那店小二见他从自己荷包里掏钱出来,眯起眼看了他两眼,“这事只一次,我不跟班主提,你自己注意着!”
玄乐也知道他肯定误会了,可若是换做自己也必然会误会,只好点头赔不是,刚巧外头有人招呼上茶,他赶紧帮小二把水壶提过来,“小哥你歇着,我去我去。”
他二人刚各自离开不久,那头楼梯上班主陪着地蛇下来了,地蛇身后还跟着紫青。
紫青一下楼,所有目光都贪婪地黏了上去,紫青就像是感觉不到,目光冷冷淡淡的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班主将地蛇送到门口,玄乐远远看了一眼,不敢靠近去偷听,只暗道还好先将那两人赶走了,否则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头紫青却没去送人,他调转身子目光在场里扫了一圈,最后和玄乐对上了。
他招了招手,玄乐左右看看,往自己鼻子上一指做了个口型:“找我?”
紫青一笑,玄乐顿时听到周围都是倒抽气的声音。
还别说,紫青这么懒洋洋地一笑就像冬日里突然开了满园的海棠,真是让人身心舒畅。
玄乐给客人倒好茶,将水壶放到一边擦了擦手朝紫青过去了。
他目光一瞄,还能看到班主和地蛇还站在门口外,不知道在说什么。
到了紫青面前,玄乐还没开口紫青先拉过他衣襟,看那模样似乎与他亲昵得很,脸上挂着浅淡笑意,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你知道地蛇来做什么?”
玄乐面上表情不变,同样压低声音道:“为了三爷的事?”
“你倒是聪明。”紫青伸手勾了勾他下巴,旁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让玄乐简直如芒在背。
也有那单纯欣赏美人的人,倒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好风景,便是放在幽国王城里或许也是一辈子难以碰到的美景。
紫青自是习惯了这些目光,一手拉过玄乐慢慢朝门口走去,边道:“别担心,不会拿你如何。”
玄乐整颗心提了起来,他不知道紫青打算做什么,可直觉对方并没有敌意,但他还是无法完全安下心来,此时不知为何又有些后悔自己将虞子文赶走了。
他二人到了门口,地蛇那张凶悍的脸转过来,大半夜的映照在屋檐挂着的红灯下,看着和鬼怪也没什么两样。
玄乐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扬起笑容,“大、大爷,班主。”
地蛇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紫青脸上,满脸都是不耐烦,“这是谁?”
“季小冬。”紫青介绍,“新来的,爷不是要问三爷的事吗?他当时在场。”
玄乐内心咯噔一下,心说:紫青啊紫青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啥坑我啊!
当然了玄乐自己也很清楚,钟捕头知道自己在场,地蛇只要多问一句自己就会被抖出来,所以地蛇来找自己也不过时间早晚问题,这一点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瞎话也早就编好了,可突然这样被推向前,他心里依然是不安的,不可能有多么镇定。
关于地蛇的凶残传闻他听得太多了,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亲眼见到过这琴山县三巨头做事做人是怎么个样子,他觉得自己胆子还算大,连当初虞子文明里暗里的威胁自己也没被他吓倒,可这其中真要说起来还是有区分的。
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分就是,虞子文身为一国君主,无论他如何吓唬自己,他本身是不屑于做一些下三滥之事的,而这群人不一样,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私利,但凡是妨碍了自己的人,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再没有别的活法。
起初他怕地蛇,是因为季饷还没找到自己,他必须小心谨慎。眼下他怕地蛇,却是担心这件事最后撇不干净,同虞子文二人一起被这三巨头追杀,到时候管虞子文是哪儿的皇帝呢?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再者自己倒是能用系统逃之夭夭,可他又如何能扔下那二人不管。
思来想去脑子里一团乱麻,而且他还有一个担忧:他怀疑幽国内部某些势力和白啼有关系。一旦自己的身份被发觉,很可能就走不出琴山县了,若是死了还一了百了,若是活着被挟成人质,让玄国让出君主之位,自己岂不成了罪人?
另外,就算自己能跟虞子文一起逃掉,可这流言一旦传出也就麻烦了。原本自己当日失踪就足够令人震惊了,若是再流传出玄国皇帝出现在琴山县呢?别说自己可能被打上“妖怪”的称号,有心之人也能利用这一点说玄国皇帝其实早就去世了,现今皇帝是被妖怪附身……或者被冒名顶替,总之就不是玄乐帝本人,到时候自己又如何能说清?
正所谓人言可畏,又有三人成虎之说,幽国如果和白啼真有关系,两者一旦联合自己就是有十张嘴也不可能说得清了。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地蛇看了看玄乐,“三爷那事儿怎么回事?你亲眼看到了?”
“是。”玄乐点头,“我当日被三爷带走,还没出走出多远就迎面过来一辆马车,当时我正跟三爷……”
玄乐故意为难地顿了顿,又去看地蛇脸色。果然地蛇也清楚单彬是个什么德行的人,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玄乐继续往下说。
“所以当时我没看清那辆马车长什么样子,只觉得不是平日在城里经常看到的,然后三爷突然就被打下了马,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玄乐努力让自己震惊一些,道:“那马车上的人一把将我拉了过去,说三爷找死,然后就把三爷揍了一顿,之后又扔下我离开了。”
班主接话道:“这么看来,可能是三爷的仇人?”
“那小子仇人多了去了。”地蛇冷哼一声,又问玄乐,“你可看清打三爷的人什么样子?”
“……没、没看清。”玄乐摇头,“钟捕头也问过我了,我确实没看清,当时太慌乱了……只记得好像是穿……穿深色的衣服。”
这话说了也是等于没说。
地蛇不耐烦地点点头,“行了知道了,有消息再说。”他说着又看班主,“你把自己的人都给管住了,别在外头去给我大嘴巴子,还有紫青,你一天到晚跟着三爷还不知道他最近又得罪了谁,我看你也是个吃干饭的,除了会在床上叫几声还会什么?”
紫青懒洋洋靠在门框上,闻言只抬了抬眉眼,一句话没说。
地蛇冷笑,“装,你就尽情给老子装。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班主赶紧打圆场,“大爷,我回头会教训紫青的,您可别再把自个儿气坏了。”
“我气个屁,单彬那小子是自作孽,关老子屁事。”地蛇摸出腰上匕首,飞快地在手指间转了一圈,道:“要不是他伤得莫名其妙,又找不到凶手会污了我们琴山县名声,老子才不想管他死活。”
“是是是。”班主赔笑,“辛苦大爷了,改明儿我让紫青给您送好酒去。”
地蛇又瞄了紫青一眼,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班主目送他走远,这才转身皱眉看着紫青,“你说说你,一问三不知,你就是给我编点东西出来打发打发也好啊!”
玄乐心里诧异,也偷偷去看紫青,紫青无聊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这人不说谎。”
他又说:“他们这种人,班主你自己不清楚吗?他们会真的信任谁?把秘密随便告诉别人吗?”
“那也是对别人。”班主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你是大爷救回来的,当初把你放我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你可别忘了。这也好几年的功夫了,你半点消息也没套出来,别说你,我也过不去大爷这一关!”
紫青毫不在意,懒洋洋说:“他有办法他自己上。”
“你住口!”班主发怒,玄乐有些吃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班主对紫青发怒,他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只有紫青可以享受所有的特殊待遇。
意识到那二人要朝楼上走,自己不能再跟着否则显得很奇怪,他只得停下脚步,目送那二人远去。
上楼时,紫青回头看了玄乐一眼。玄乐与他四目相对,紫青这回没再笑,只是面无表情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玄乐有一种感觉,紫青好像是想告诉自己什么的。
等到关店之后,玄乐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房间休息。等外面更响过寅时,玄乐才轻轻起身,蹑手蹑脚从后院小门跑了出去。
冬天已经要过去了,早春的清晨依然冷得宁人发指。
玄乐裹着不怎么厚实的外套,脖子上绕了厚厚一圈围脖,整个人像只移动困难的小熊,跌跌撞撞找到了虞子文二人藏身的地方。
轻轻敲门,门声没响过三下张康立刻开了门。
“快进来。”张康让过他,往外看了看又将门关上了。
虞子文早已等得不耐烦,见他进门开口就问:“你今天必须把所有事情给我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