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文抓紧时间往琴山县赶的时候,萧风明里暗里只要稍微使计就能影响行程,虞子文的速度自然就比他们快了许多。
玄乐并不知道这里头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弯弯绕绕,虽然不信任罪士官,但知道会有援兵帮忙——哪怕只是两个人,他心头也安稳了许多。
虞子文和张康功夫不差,罪士官里没有弱的,四个人再带自己一个拖油瓶胜算也比之前高了不少。
一轻松下来,他就道:“这个宝物现在除了我们三,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他挑挑眉,一副你懂的表情,“如果让我知道这事泄露出去……”
虞子文点头,“我知道……这事连季饷都不知道?”
在他看来季饷和玄乐简直像连体婴一样不分彼此,关系好到足够让旁人无从插足,无从挑拨更无法代替。张康在旁边捏了捏鼻子,哎呀……好大的酸味。
虞子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张康立即摇头摆手。
玄乐也并未注意张康举动,道:“当时没来得及说,回去以后我自会告诉他。”
虞子文:“……”
虞子文不悦道:“不是说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虞子文……啊不,虞爷。”玄乐好笑地看着他,“你们俩都是虞国的人,我身为玄国那啥,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们,却瞒着我自己人,你在跟我说笑话呢?”
虞子文脸色难看,自觉自己确实没什么道理,只得闭口不言。
玄乐笑眯眯地托着腮帮子看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虞国细作呢。”
“做我虞国人哪里不好?”虞子文眼皮一跳,也不知道玄乐是哪句话哪个字戳了他的点,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担心,更不用害怕被暗杀。”
玄乐:“……”
张康:“……”
虞子文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眯眼,“怎么我说错了?”
张康摇头,目光有些飘,“……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所以爷什么也没说。”
虞子文皱眉,玄乐摆手,“停,我觉得我们歪楼了。”
虞子文:“歪楼?”
张康抬头看了看房子,又看了看房梁柱子。
玄乐忍着笑,努力将话题转回来,“我们之前的事结清了,现在说眼下的事吧。我怀疑这里有白啼的人。”
虞子文想起这茬了,之前玄乐也提过一次,他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有什么根据?”
“刚开始只是这么想而已。”玄乐道:“幽国的风俗习惯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琴山县这里据说是幽国买卖奴隶最频繁的地区之一,你也看到了,这里到处都是……那啥。”
张康忍不住调侃,“那啥?”
玄乐翻个白眼,“一开始我只是这么想,白啼那个组织不是说手下女人很多吗?而且个个貌美如花,特别适合打探消息,幽国是玄国附属国,琴山县又离玄国不远,如果我是白啼的人,派那么一两支分队藏在这里,又能打探消息又能随时作为接应,应该很方便吧?”
张康疑惑,“分队?”
玄乐挥手,示意别打断自己,道:“一开始我只是这么猜而已,毕竟这里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所谓鱼龙混杂什么的,对吧?不过后来我注意到了一点,武昌戏班对面是一家风月场所,叫菊花阁,前段时间收了几个新人,却不是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
不是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新人,这在琴山县是很难见到的,之前林大想将自己藏起来不被单彬看到,不就是因为在奴隶市场来挑人是最常见最自然的吗?
单三爷当时还说武昌戏班新买的两个奴隶死掉了,要让林大补上,这也才给了玄乐让林大通风报信的机会。
菊花阁新进的人不是从奴隶市场来的,据说是老板娘的亲戚,在玄国与人结了仇怨,来暂时躲一躲的。
那几人一直没出过门,也没接待过客人,菊花阁的小红人是个眉目妖娆,习惯撒娇黏人的小相公,对方一直单方面将武昌戏班的紫青当做宿敌,没事儿的时候就会过来溜达,嘴上不饶人地刺紫青几句。
可惜紫青从来没回过嘴,准确来说应该是从来没正视过他,这更是燃起了那小相公的斗志,成天到晚地往戏班跑。
为此,菊花阁的人没少嘲笑他,说他不自量力,紫青有三爷罩着,人又长得美,哪里是他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可比的?
作为一个端茶倒水,空了就跟着练台步的玄乐来说,这些八卦他就是不想听,也会不经意地听到。
据那小相公闲聊时说起,那新进的几个人长得模样还不差,不过一个个看着冷淡得很,脾气也不好,在阁里住着像大爷似的,老板娘还得殷勤照顾。
“不接客,不干活,不帮忙,对外说是新进的人在□□,其实呢?”那小相公当时喝着茶,翘着腿满嘴讥讽地说:“其实就是被供起来的大爷,老板娘都不敢招惹,我们又敢多说什么?就是多占了几间房,那可都是损失呢。”
玄乐当时佯装不在意地问:“不是说是亲戚,过来躲事的吗?”
“是啊,说是这么说,可看上去不像。”小相公道:“一个个鼻子都能冲到天上去,下巴,下巴能抬这么高!我在琴山县见过的大爷也不少了,还有从王城来的贵人呢,也没见那么嚣张的。”
“老板娘不说什么?”
“说什么?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小相公把手一拍,抖落一身瓜子壳站起来,“我回了,今儿就这样吧,告诉你们家头牌,我一来就躲着不见人可不是什么君子风度,小爷又不会吃了他。”
玄乐干巴巴笑了两声,说实话这小相公长得真不错,不过菊花阁的人也没说错,论气质、论言语动作,与紫青比起来真是“不入流”。
如果硬要归类为“商品”,那紫青也是放在精致展台上的奢侈品,价格昂贵,让人垂涎,那相公便是放在稍微好一些的货柜上,虽然用精美的灯光和装饰衬托着,却挂着打折出售的字样,平白拉低了档次。
“玄国来的,为人冷漠不与他人打交道,被老板娘供着。”玄乐板着指头数给虞子文听,“不觉得很可疑?”
张康摇头,“我能理解你被白啼暗算怕了的心情,但仅仅只是这些……并不能证明就和白啼有关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玄乐哼了一声,“你走在大街上能想到布坊的老板娘会给你下药?你去喝个酒能想到小二和姑娘在联络情报?你去菜场买条鱼能想到对方在收集消息?你去买个药能想到此老板非彼老板,而是早就被人冒名顶替,专卖害人的药?”
张康:“……”
虞子文眼皮跳了跳,“看来你还在担心……”
“我这叫心理阴影,谢谢。”玄乐拍了一下胸口,站起身,“总之我话放在这儿了,你们怎么看是你们的事,我今天先回去了,你们有结论了再找我。记住别乱跑,三爷的事还没过去,要找我就传信来,或者……”
玄乐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手上的戒指,“用这个。”
虞子文追问,“这个要怎么用?对着说话就可以了吗?”
玄乐眨巴一下眼,笑得格外纯洁无害,“当然不是,要念口诀的。来,跟我念,手机啊手机,请与我缔结契约吧!为了部落!”
虞子文:“……”
虞子文满头问号:“手机?部落?”
“你爱念不念。”玄乐转身要走,虞子文赶忙上前一步将他拉住了,他皱着眉,一脸艰难地学着说:“手、手机啊手机……”
玄乐抿起嘴角,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严肃点头,“请与我缔结契约。”
“……请、请与我缔结契约。”
“为了部落!”
“……为了部、部落。”
虞子文总觉得这么念起来很奇怪,也很羞-耻,可玄乐念得一本正经,还挥了一下拳头。
玄乐说:“你声音那么小做什么?要大声地让宝贝听到,否则没用的。”
虞子文:“……哦。”
虞子文兀自碎碎念,翻来覆去几次记住了词才放玄乐离开。
张康抱着脑袋蹲在椅子上,等玄乐走了,才一脸崩溃地说,“爷,我觉得哪里不对。”
虞子文:“……”
偷摸回后院,月光静静地洒在院中,照着院内一口水井,显出祥和静谧的氛围。
玄乐在院子里站了会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呆,被冷风冻得一哆嗦才赶忙回了自己房间。
屋里黑漆漆的,玄乐摸瞎摸到早已冰冷的床铺,刚翻身躺上去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就被一只手搂住了腰身。
对方像蛇一样贴了上来,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大半夜的,去哪儿了?”
玄乐浑身一僵,差点惨叫出声,双手双脚的往对方身上踹过去,却被对方用力恰到好处地压住了。
“紫青!”玄乐压低声音,“大半夜的你想吓死人啊!”
“我就算想吓你,你也不在啊。”来人果然是紫青,别看他平日懒懒的,力气居然出奇得大,此时翻身压上玄乐身,慢条斯理地道:“我等了你好久了,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