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一出,倒是让礼部众人松了口气。要知道每次设计玄乐帝的新衣服,又要五彩缤纷又不能太过脂粉气,真是让他们费劲了脑细胞,快要崩溃了。
按改头换面的皇帝要求,这第一批次的新衣已经做好。
侍婢用木盘装好,恭敬送到玄乐帝面前。
玄乐上下翻了翻,很好,是一套以白色和天空色为主的衣裳,料子光滑如丝,领子和袖口缀了白狐毛,衣裳下摆刺着云海图,发冠是白玉雕刻了玲珑金鼎的模样,很是威风。
木盘旁边还摆了三件小挂饰——一只碧玉葫芦,刺绣百宝图的香囊和装饰用的小匕首。
玄乐将那匕首拿起来看了看。季饷从门外进来,道:“这是臣专程请人打造的,锋利小巧,又好携带。”
玄乐看向他,季饷暗指道:“皇上千金之躯,以防万一。”
玄乐耸肩,示意你说OK就OK。然后打发宫人离开,他向来是自己换衣裳。
这几日宫人也习以为常,便不再打扰依次退出。
季饷留了下来,站在窗下,一边跟玄乐汇报宫中和外头的情况,一边目光静静地落在地上。
衣服的悉索声渐次响起,玄乐边听边换衣服,换上新的里衣亵裤,套上单衣,褂子,再套上外袍,系上腰带。
季饷随意地抬了一下眼睛,看到玄乐帝细腻白皙的腰肢,弯腰拿裤子时,修长的双腿,挺翘的臀、部暴露无遗。
季饷垂下目光,说:“皇上昨天颁布的新策,让很多大人震惊。”
“不震惊就奇怪了。”玄乐说得随意,抬手扣领子上的盘扣。季饷走过来伸手帮他。
季饷比他高出半个脑袋距离,低头的时候好看的眉目仿佛转着内敛光华。玄乐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又落到那双修长手指上,说:“那叫新政策,政治的政。”
“新政策。”季饷笑了笑,给他扣好扣子,理了理衣襟和腰带,退后几步看了看,“这身衣服不错。”
“是吗?”玄乐伸手,拍了拍衣摆,“大冬天的,别说保暖内衣了,连毛衣秋裤也没有。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啊。”
“什么?”季饷愣了愣。
“没什么。”玄乐搓了搓手,“先吃饭吧,别的之后再说。”
季饷点头,为他摆好碗筷。早饭错过了,这午膳多加了几份菜。换做以前的玄乐帝是不会吃太多的,也不喜欢菜过油,肉过肥腻。
如今的玄乐倒是不挑食,一边吃饭一边有些走神。
外面有宫人小声叫季大人,季饷便出门去了,关上房门,屋内又安静下来。
玄乐这才松口气似的,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仿佛胸口上压着什么,这时候才长出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
季饷之前的作为,他还记得。本来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可这几日事情太多,也就没顾上这茬。
这会儿放松下来,又想起了那件尴尬事。季饷扣盘扣的时候,自己浑身都要僵了。
看季饷的样子,是压根没打算多说什么的吧。说得也是,这么多年主仆感情放在那里,怎么可能捅破呢?
也或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别人压根没有这种想法。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指不定是兄弟情呢。
玄乐翻来覆去找各种借口安慰自己,一个不小心筷子捅到汤底,下手太重,筷子一下从手里滑了出去。
“我的小废帝。”窗外突然传来一声低笑,“想什么这么心不在焉?”
玄乐一惊,抬头,就见屋檐上倒翻下来一个人。他身形极快,穿着一身灰色长袍带着斗笠,看不清脸面,迅速闯进了窗户中,反手就关上了窗。
这过程可能就1、2秒时间,玄乐愣愣看着站在窗下的男人。
“你、你……”
“不认得了?”男人将斗笠取下来,露出一张嚣张帅气的脸。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玄乐压低了声音,起身将房门锁上了,转头看他,“大白天的你也敢跑来?是真不把我水殃宫放在眼里了啊。”
虞子文邪气一笑,歪了歪脑袋,将斗笠放在旁边案几上,抱着胳膊看他,“要想别人把你放在眼里,先自我反省一下吧。”
他长腿一跨,坐到桌边,看了看菜色,“老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这儿伙食倒齐全得很。”
“……”
玄乐被堵得没话说,气哼哼坐下,拿了筷子继续吃饭,斜眼撇他,“来做什么?调研基层工作情况吗?老子才当上废帝一天,还没有能给你汇报的个人总结。”
虞子文听不懂,便当做没听到,说:“你颁布的那几个新法令,什么玩意儿?”
“那叫政策。”玄乐科普,“政治的政。”
“政策。”虞子文点头,“打算怎么做?”
“关你什么事?”玄乐哼了一声,“你不是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玄国是你的,但你,是我的。”虞子文靠近过去,随手拉起他几缕黑发,手指轻轻摩挲,“别跟我这儿甩脸色,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玄乐挑眉,转头看了看他。
虞子文嘴上说心情不好,眼里却带着浅浅笑意,嘴角勾着,半点看不出“心情不好”的痕迹来。
玄乐皱眉,抽回自己的头发,“我跟你甩什么脸色?我是实话实说。”
虞子文坐直身体,主人不给倒茶,他自己拿了个杯子接茶喝,道:“别给我惹事,其他的随你。”
玄乐笑得贱兮兮的,“我是不想惹事的,别人惹不惹,我就不清楚了。”
虞子文端着杯子看他,“果然是算计好的?”
玄乐无辜眨眼,“恩?我是个无能的废帝,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虞子文笑得灿烂,眯缝起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异常性、感,“你真觉得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玄国?”
玄乐不答腔,继续吃饭。
虞子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难得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想法是好的。也罢,我给你这个机会,可不管你怎么挣扎,等我收拾了荆国,玄国也是逃不掉的。”
玄乐满嘴巴的菜,边嚼边抬眼,眸光迎着窗外被隔离的朦胧光线,现出几分异常的干净和纯粹。
虞子文看着他的眼睛,愣了愣神,就见玄乐满嘴含糊开口说:“好凑,不葱。”
还喷出几颗饭粒。
虞子文:“……”
咚咚——
门外季饷打不开门,莫名问:“皇上?”
玄乐转头,继续喷饭,“等一茶!”
季饷:“……”
玄乐咕咚吞下嘴里东西,喝了口茶,拍胸口,“妈的哽到了。”
虞子文摇头,开窗翻身上了屋檐,又倒钩着垂下脑袋,道:“你跟那季饷什么关系?”
玄乐一下被呛到了,猛烈咳嗽。
虞子文暧昧一笑,闪身不见了踪影。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争锋相对】
虞子文什么时候来的?偷听了多久?或者说……看到了什么?
玄乐心情复杂地开门,嘴里叼着筷子。季饷恭敬站在门外,抬眼看他,“皇上?”他目光越过玄乐肩膀,在屋里极快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到打开的窗户上。
无风,窗下的植被叶子却在微微晃动。
“……”季饷皱起眉,却是没多问。
玄乐让他进来,心不在焉继续吃饭。等饭吃完了,自觉交代,“刚才虞子文来了。”
“是他?”季饷倒没想到是虞国皇帝本人亲自前来,有些惊讶。
“他收到消息了。”玄乐靠在椅背上,看着宫人来来去去收拾桌子。
漂亮的白玉盘子里还有没能吃完的剩菜,一大盅鸡汤也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
“吩咐厨房,别倒了。”玄乐道:“晚上还接着吃。”
季饷愣了愣,却也没阻止,点头应是。
玄乐拿手巾擦嘴,暗自咕哝,“他是来做什么的?”
季饷看他,“那贼人没说?”
玄乐皱起眉,摇了摇头。
自从季饷知道虞子文和玄乐的接触之后,就一口一个虞小贼。玄乐听得解气,便也由得季饷去了。
“他只说之后随我怎么做,不要惹事。”玄乐撑了一边腮帮子,眯起眼,“如果只是这么一句话,像之前一样传纸条就好了,何必亲自来一趟?”
季饷想了想,“或许是贼人想看看皇上生气的样子。”
“哦?”玄乐眨巴一下眼,倒觉得挺有道理,“是啊,像他那么恶趣味的人,还真有可能!”
而虞子文,还真不是来欣赏手下败将的表情的。
“不是他。”虞子文在宫墙外一颗树上,随意地屈腿坐了,道:“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他做的。”
张康蹲在稍低一点的树干上,挠挠脖子,“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难道真是荆国人?”
“如果是荆国人干的,那荆国就该知道我们的计划了。”虞子文微微仰头,靠着树干,黑发被冬风扯起,硬朗的面容上带出一丝不解,“既然知道玄国被我控制了,还能无动于衷?”
“或许他们已经偷偷和废帝接触了,然后两国合作,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对于张康形容自己人是鳖,虞子文选择性没听见,“有这个可能,不过我看长孙那模样……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