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戴上眼罩,但是学着我昨天给他弄头发的样子束好了头发,看起来也很好,而且这个发型也不错,显得他的棱角更加鲜明,又遮住了他不想让人看见的地方。看我醒来,罗雷就冲我点了点头:“还挺早,你可以继续睡。我们今天要早点去打猎。”
我也对他点点头,在床上犯了会儿懒,便起来把两块兽皮都叠好,又把铺着的那块大兽皮也叠好,把干草继续收进那个袋子里,又把木板竖起来烤着帐篷的一根柱子放着,那三根做床柱的木块也放在旁边。
我看看火塘一边正在煮的热水已经差不多沸了,便用木勺把水盛出一些放在两个洗干净的大碗里,还有一些则放在陶盆里凉着,又把昨天滤出的红薯的残渣丢到陶罐里煮——虽然没有米煮红薯粥,不过红薯汤也可以试试看嘛。
这时候罗雷一直都在默默地烤着肉,我跟他说我去洗把脸,便拿起我的小鹿皮毛巾和一小把盐在他有些专注的目光下落荒而逃,昨天辛穆他们在的时候我还觉得罗雷的威压比上次平和了,今天又觉得他给人一种高压的感觉了。
罗雷吃了八九斤肉,又喝了一木碗咸红薯汤,又让我给他的竹筒装了一罐水,这才出门去集合。
我看看储水的石盆里已经装满了水,又把经过一个晚上已经沉淀好的红薯粉上面的清水舀出来,把做成平底锅状的石板继续放在火上烤着,还放了点动物油防止粘锅,便把一部分还是浆状的刮到另一个大木碗里,加了点温盐水,摊到了石板上。
过去我在农村看到做红薯粉条的都是用晒干后的红薯粉做,但我想既然用晒干后的红薯粉加水可以做,那么这种本来就有水的红薯浆应该也能做?虽然这么想,但我也不敢做太多,以免浪费,现在的每一点食物都很珍贵。
幸好,虽然做的不是很好,不过这一小碗红薯浆还是都摊成了不算薄的红薯粉皮,当然是没有那种薄的透明的红薯粉条好看,但在食物缺乏的时候,只求吃饱,外表就不论了。
我在支撑帐篷的两个柱子上悬了条兽皮绳,把那一大张一大张的红薯皮挂在绳子上,把石板洗了洗,剩下的红薯浆堆在那块石板上放在门口晒着,又绕到帐篷后面看了看那两只被拴在树上的小野猪和系在树上的鹿,还喂了些青草给绑着两只后腿放在屋子里的两只母兔子,打算今天晚上来做个兔笼子。这才背了两个兽皮袋,又背上十字弓和箭只,拿着那把长叉准备出门。
才出门没多远,就看见族长的雌性来找我,他是来问罗雷留宿的事情的。我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罗雷留宿的事情他就已经知道了,又看看周围,似乎族里的很多人都知道了,于是我只好无奈地解释,因为昨天我和罗雷都吃了一个土豆,我怕他晚上一个人睡着发生什么意外,便留他在我家的帐篷里住一晚,如果两个人有谁发生什么意外,另一个人也好及早发现去找祭司。
正好辛穆的雌性阿蛮路过,于是我把他也拉过来作证。这个解释总算是让族长的雌性觉得还算合理,又叹了口气:“虽然还未正式结亲,还好你们也算订了亲,否则你以后可要怎么办?不过,这样,你也就不能临时反悔了。”
不知道怎么又说道那里去了,我只能挫败地点头:“我不会反悔的。”这个答案也让族长的雌性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我似乎要出门,族长的雌性有些不高兴,没办法,我已经有两次不良记录了,我苦笑:“族长家的阿么,我今天只是想去再挖点红薯,就是上次我考给您吃的那东西,昨天我把那个都用完了。”
族长的雌性很严肃:“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出去,你一个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野回来。”
好吧,这态度就像是对自己不着家的坏小孩一样,于是我一把拉住站在一边的阿蛮:“我和阿蛮一起去,对吧?阿蛮?”
阿蛮先是愣了一愣,但是看我对他使眼色,也就明白过来:“是啊。”
族长的雌性很明显是不相信的,但是我们联手这么说他也没办法,只好点点头:“那你们中午之前一定要回来,特别是阿诺,今天罗雷会早点回来有事商量,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我当然是赶紧点头,于是又催着阿蛮回去拿兽皮袋。
阿蛮没想到我是真的要带他去,更不好意思了,只说他昨天才吃了我的东西,怎么能去抢我发现的果子。
其实那么一大片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只是不敢轻易地让别人跟我冒险。族里目前共有九十七人,据说也算是附近三个部落中的最强大的,人数也是最多的,共有雄性五十六个,雌性四十一个,其中雄性中以族长最为年长,还有六个在狩猎中不同程度受伤致残只能在族里做做巡逻的退役猎手,还有十三个从六岁到十四岁还不能成功化形的小雄性,实际能出去捕猎的只有三十七人。雌性四十一人,其中以大祭司年纪最长,族里有大小祭司三人,有已经失去了伴侣、年纪也较长的雌性三人,五岁到十三岁还不能出部落的雌性六人,因为祭司们的工作是为族人疗伤治病,准备药草等等,除非不认识的植物,一般是不会去采摘野果和野菜的。实际能去采摘野果野菜的雌性只有三十二人。
可是在部落周围的山上和坡地上能采集到的野菜和野果也有限。过去这片山和草原上都有更多的猎物,但是这十几年来,随着狩猎和采集的增加,猎物和采集都变得更加困难,也许再过不久,我们又不得不搬迁到另一块地方去。就好像十多年前我们从别的地方搬到这里来一样。
虽然罗雷总说他会打足够的猎物养活我,但我知道这并不容易。夏天和秋天,雌性们还能去摘野果和野菜充饥,但是到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大家都只能躲避到山洞里的时候,靠丰收祭后储存的食物来撑过一个寒冷又饥饿的冬天。
这里的气候像是比较极端一些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夏天倒是也不算很热,至少今年最热的时候,我穿着无袖的薄鹿皮褂子和短裤也算是过去了,虽然也出了汗,但估计应该没到四十度,不过冬天比较寒冷,也许因为是靠近山脉,冬天有长达将近两个月的冰冻期。
虽然这个持续两个月长的冰冻期并非每天都下雪,但基本上也是雪还未融,这里又覆上一层,连草根也很难找到。猎物也都躲到深山里,或者是迁移到更温暖的地方,即使有猎物,也是不容易猎获的,而且还要面对同样饥饿难缠的对手。
族里没有很老的人,也没有不能活动的人,其实是因为到冬天食物缺乏的时候,那些年纪很大不能去狩猎、采摘也不行或者残疾严重的人和那些已经失去了伴侣又年长的雌性就会自己离开山洞到野外去,将更多地食物留给族里的其他人。如果没有很好地准备,明年,我们也许又要少掉一些人。
刚开始我对这个并没有很大的感觉,前天我看到了那些巡逻队员,看到有一个巡逻队员笑着跟罗雷说如果罗雷今年没有努力,明年他就连巡逻也做不了的时候,看见罗雷低下的头的时候,看见那个巡逻队员一边笑着一边说着自己的命运的时候,看着他们明显那么想要生存下去眼睛里却闪现着渴望和无奈的时候,看着罗雷在进了我的帐篷还是从身上散发出一丝沉重和伤感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也许,我能尽力做些什么,即使很少也好,至少能做些什么,就算不这些努力生存的人,就算为了我所看到的悲伤,为了想要照顾我却那样无奈的罗雷。
当然,我也不敢贸然行动,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二来我也不想让过去平常又不合群的阿诺、在投水之后就变得太大,虽然目前的变化已经很让人震惊了。幸好,这里的人也不会轻易嫉妒,即使这几天我自己得到了猎物,又有小野猪又有鹿,还带回了一袋一袋的野果,他们也不见有对我除了羡慕之外妒忌的意思。路上遇见的不管有没有印象的雌性也都是笑着地跟我打招呼。让我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再试试看,如果大家都没有变,那我就去跟族长说,即使被族长和族人猜疑也好,即使可能被赶出去也好,去试试看。
因为带着阿蛮,我不管不顾前进的态度就收敛了很多,每走一步都要把长叉先伸出去探探路。阿蛮对我的长叉很感兴趣,听我说是罗雷给我做的,就很羡慕地说真好。我就笑他让辛穆也给他做一个。阿蛮倒是很老实,说辛穆除了打猎其他什么都不行,手工更是差的不得了,每次要他凿个石盆什么的,他总能把石头劈烂。
我就笑,即使这样你也选了他。阿蛮在我旁边就脸红了,说:那是因为即使那样,辛穆对他也很好,有吃的总会先给他吃饱,宁肯自己少吃点,他虽然不会做石器,不过族里打猎完之后,他总会一个人晚点回来,打点小猎物去跟别人换,也不会让自己的雌性太劳累。
我想,这大概就是原始人简单的爱情。于是我跟阿蛮说:以后,大家一定都能吃饱,也能过上更好地日子。阿蛮也点点头:我相信你,也相信罗雷。
我都不知道这跟罗雷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这么说,我就草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