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点心思,我低着头继续削手柄,“没关系的,太危险了我不会去的。”
也许是看我也有些尴尬,罗雷没有再开口,只是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手柄和骨刀。也许是为了方便,夜里的火光也有些不足,他把覆着左脸的眼罩拨到了额头上,不过却始终没有给我看到那一半脸。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如果不是他在过来的时候刻意遮挡了一下左边脸的动作,我甚至都想不起这茬儿了。他有意要掩盖,我也无意去揭人家的伤口。当做没有看见地把骨刀和手柄递给他,自己亲身到他身后去。
看看放在旁边的石盆,里头的红薯已经砸的很碎了,就让他帮我削手柄。我自己给捣烂的红薯加了些凉水,用木棍在里面搅拌了一会儿,拿了一块处理干净毛、上面戳了一些小洞眼的光滑鹿皮铺到家里唯一还空着的那个石盆上,把四个角压在石盆底下。这边便用木勺把已经处理过的红薯水舀到兽皮上过滤,因为本来也只有二十斤左右的红薯,花的时间也不长。砸的比较碎,鹿皮上的残渣也不算很多。
我这边过滤好红薯水,还拧了拧盛着残渣的鹿皮,把石盆放到一边去沉淀。那边罗雷已经削好了一根手柄。把陶罐里的水放到没有点火的那一半火塘里凉着,便凑到罗雷身边去和他一起钉长叉。把那几根叉尖钉在横木板上,然后就是把横木板钉到手柄上去,因为横木板上已经钉上了叉尖,要钉上最后一个钉子的时候也就要特别小心。
因为两个人凑在一起反倒是人多手杂,不小心的时候锋利的叉尖就在罗雷手上划了一道不深的口子,虽然出了些血,不过还好,还好出血量不大,但也把我吓了一跳。我急急忙忙想起身,罗雷却拉住我,只是用舌头舔了一舔,看我看他,又把手伸到我面前。我顿时头上冒出了黑线,他不会是想要我给他舔吧?于是我挣开他的手,起身去冲了一碗温的盐水。
我把盐水端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把长木叉组装好了,正在比划。我用盐水给他洗了伤口,又用一截长兽皮把他的整个手掌都包了起来,可惜不够好,包的有点像个纺锤,他也不介意。割了一段兽皮,他把长木叉的横木板和手柄又结结实实地捆了绑了一遍,加固了木叉的横木板和手柄。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当然我也不会做,要我去捆,只会捆成另一个纺锤。
虽然简单,不过一把可以用来开路的长木叉也算是准备好了,如果是对付小动物的话,估计也可以用一用。
我比划了好一会儿,才兴奋地回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左脸上的伤疤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我面前,因为是晚上的火光,更衬得有些惊人,可见他当时确实伤的比较重,而这么幸运地没有伤到眼睛,我都以为这是个奇迹。虽然这个伤疤有点骇人,倒还不至于让人感觉像是鬼或者是恐怖到要去寻死的程度,只是相对他另一半脸有些让人心里不舒服就是。
不过,习惯了也许就没什么,就好像亚洲人第一次看到欧洲那些红毛,也叫人家红毛鬼,到后来也渐渐觉得那样很好看。当然不会有人觉得伤疤好看,但也不至于让我吓得哭。所以在罗雷看见我盯着他的脸一愣,旋即用手捂住左脸、甚至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我反而丢下叉子过去拿下了他的手。
他没有必要为此觉得羞愧,他是为了救别人才变成这样,我这种盯着他、让他感觉不舒服才真的是不礼貌。在身体上的伤疤和脸上的伤疤,如果是为了族人都应该是值得自豪的,虽然脸上的伤疤是破坏了审美,但这是他的痛苦,作为因为他的痛苦而得到了照顾的人,不应该加深他的痛苦。
也许这也是我奇怪的处世观,如果我因为别人受了一点照顾,即使这点照顾很不明显,也不是出于别人的初衷,我也没有办法在别人落难时去踩一脚。大哥总是说我好心过剩,应该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我抓着他的双手,他就有些退缩,特别是当我盯着他的脸看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无地自容,但又怕推开我会让我跌倒,只能轻微地挣扎,但是不认真挣扎的话,我的决心也是不容忽略的。我看着他,问:“我在看哪里?”
他有些茫然,原本像是要埋进胸口的脸也转为看向我。
我对他笑笑,又问:“你说我在看哪里?”
“……”他没有开口,只是盯着我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应该说是很耀眼,除了此刻的不安和羞愧,平时都闪耀着坚定、隐忍又有着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光彩,这大概就是狮鹫的特性之一,为人很体贴,还有强大的力量。在现代,有这样本性的人估计也能成为一个好男人。
他用有些恳求地眼神看着我,我也不能太为难他,但我还是要告诉他我的想法,放开了他的手,帮他把左边的头发也梳理到耳后,不退缩地看着他:“我在看你的眼睛。就像你在看我的眼睛,我也在看你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的时候不可以去看我的头发。我看着你的眼睛的时候也只看着你的眼睛。所以,你没必要遮挡。我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当然,以后别让它们透露出这样虚弱的光彩,不像是你。”
他似乎有些呆愣,但我已经转身去捡我的长叉,刚才随手一丢,丢到火边,要是被火烧了,我就哭都来不及了。
“你不怕吗?”他的声音在背后有些沙哑地响起的时候,我正捡起我的长叉看,奶奶个熊啊,果然一个叉尖的顶部被薰成木炭了!它旁边的那个也烧掉了尖端的部分。
我一把把叉子递到他手里,“怕什么怕啊?!快点帮我把这几个叉尖再修理修理啊!”
因为两个叉尖被烧了,于是我们只能把四个都削断了一些,看着我就觉得很心酸,不过罗雷说他改天给我重做一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于是我趁机跟他提出要用那种木头做一把一体式的叉子,毕竟这木钉我也不太信得过,但是我相信他的力气和手艺,他看了我一眼,也答应了。
他帮我修木叉的时候,我也献了把殷勤,帮他把长到肩胛的头发用一根兽皮绳束到脑后,只把头发特别是左边的放松一点做成流海遮住些伤疤,又帮他把眼罩也洗了洗,跟他说,他在这里可以不带眼罩,反正多看一会儿我就习惯了,不过在外面,他还是自己选择。经过了一下打理,又用头发遮住了大部分的伤疤,从侧面看,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个让我嫉妒的人啊。好吧,这是先天底子问题,我只能羡慕。
事情弄得差不多,他看我也没有要做别的事情的意思,就起身带着眼罩打算回家。外面除了巡逻队的火把,已经不见火光了,大家也许都睡了。只是我想到他吃了那个类土豆的块茎,反倒是不敢就这么让他回家,于是跟他说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睡一晚。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在我看来,和男性留宿在一起是没什么的,以前中学时也有到堂表兄弟家里玩,玩到太晚就挤在别人家的时候。
从心理上来说,我大概还没有认清我是个雌性的事实,也没有认清眼前这个男人,在某种意义上说,和我这个自以为男人的雌性还是有不同的,而且他还在不久前才对我说了一通类似求婚的话。只是想着,我们都吃了那个土豆,如果到时候真的有什么不良反应,至少要有人去叫祭司,如果他到时候一个人在自己的帐篷里出了什么事,我的良心恐怕永远不得安宁。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说了句他去拿他的兽皮便走了出去。
这里是没有床的,大家都是躺在靠近火塘的兽皮上睡觉就是,不过我是不能习惯没有床的,就算是木板床,好歹也要离开地面睡着。所以我前几天找了些木板和木块垒了个床,大概就两个拳头高,还有些硬,但是也好过直接睡在地上,一个是不容易着凉,还有一个是因为我怕地上的虫子和蛇类。
白天的时候就把木板和木块都堆在角落里,晚上就在火塘旁边把差不多高的三块木头摆好,在上面放好那块有两米左右宽、两边还带着大概有一个拳头高的护栏的木板,把收在一个兽皮袋里的干草铺开在上面,又在上面铺好我用家里仅剩的兽皮拼凑而成的大兽皮。用小鹿皮擦了擦脸,盐水漱了漱口,还端了碗水给抱着一团兽皮进来的罗雷,让他也学着漱了漱口。洗好手,我便裹着睡觉的兽皮在我的床上躺了下来。
原本以为罗雷会像其他人一样就在火边窝一个晚上,可是才躺下没多久,就发现身边多了个人,甚至大概因为床太窄了,还伸长了大手大脚把我包了进去。我自然是要反抗的,可惜他的力气和我的完全不是一个段数的。再加上那种温暖,我又实在累了,开始活动的这几天,我每天都是打着精神从早忙到晚,晚上也一直在忙着,特别是今天,早上没睡好,又在外忙了一整天,实在是已经没有力气和他折腾了。虽然还是夏末,不过这里的白天和晚上还是有温差,两个人靠在一起也挺暖和。我这么自我安慰着,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第8章 被发现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还是很温暖,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床上只有我一个人了,罗雷把他的兽皮也盖在了我身上,此刻正坐在对面的地上的那张小兽皮上用火烤着我昨天已经处理好的那一盆挺新鲜的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