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 (小红家的小蓝)

第16章

这里的米粑与年糕做法相似，将蒸熟的米饭放进石臼中舂捣，捣成泥状之后再用模子按压成型，每个在场的人都能分到一份，放在水缸里泡着，隔一段时间换一次水，省着吃能吃到来年春天。
不过部落里每年只有这么一次大家一起做米粑的日子，春天之后再想吃米粑，就得自己在家做了。
东陵是江南人，老头子又是个食古不化老顽固，打年糕是家中每年冬天的保留节目。老头子开始还上手指点一二，后来自己与和田都熟悉了这项工作，他就拿个板凳，坐在一旁看两个小辈里里外外的忙碌。
“和田，老头子他倚老卖老啊！”
每到这时候自己总是这样指责，然后老头子就在地上捡石子砸自己脑门——
“倚老卖老怎么了，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还不是指着我这个老头子养？等你能平安活到我这把年纪，才有资格坐着等吃。”
……
“东陵，你在看什么？”
“……一些无聊的事情。”东陵耸肩，“对了，我看到河里有鱼，过两天请你们吃鱼吧？”
“鱼？”莉莉的表情有些复杂，“那个东西不论是烤还是煮都超难吃的，又腥又苦。”
“……”那是因为剖鱼时弄破了苦胆，而且没有任何可以去腥味的调料，“总之我有办法让鱼变得好吃，要不要吃？”
莉莉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她直觉的相信，只要是东陵做出来的东西一定不会难吃。
这是一个哪怕炸竹虫放在眼前，但只要知道下厨的是东陵就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狂吃的姑娘……
“那我回去和博格说一声，让他腾一天时间陪我抓鱼。不过连料酒都没有就只能吃烤鱼了，等这次的粮食领回去我得做些米酒，也不知道没有酒曲能不能成功发酵……”
现代社会的生活现在想来已恍如隔世，可偏偏这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东陵不喜欢这样。活在回忆里的人太软弱，而为了这一点记忆感伤的自己，更是墨迹的像个娘们。可是没办法，谁让那两个擅自影响自己心情的家伙是他东陵的家人。
家人是如此特殊的存在。
哪怕分开几年也可以不惦记，但一旦再无法相见，不消片刻便已想念成灾。
等两人回到晒谷场时，空地上已经多了数个大石臼，蒂娜站在稍前的位置，身后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我还以为你偷偷溜了呢，没想到还有几分胆量。”她拍拍手边的石臼，“打米粑的只有我和你，不过可以挑两个人当助手，雌性和亚雌性无所谓，你先挑。”
“东陵才不会怕你，倒是你，输了可别哭鼻子。”莉莉哼了一声，走到东陵面前毛遂自荐，“我帮你，我就不信咱们两个还赢不过那个只有脸蛋好看的雌性。”
“有本事你倒是让自己变漂亮啊，只会嫉妒别人长得比你美，你丢不丢人啊莉莉。”
“你……”
“等一下等一下，我要格里和莉莉做帮手，蒂娜你也选两个人吧，大家还要干活，在咱们身上耽误时间不好。”
东陵赶紧找个借口引开话题，生怕这两个女人的吵架继续升级。
“你和这里的人都不熟，我也不占你便宜，我要米尔克和雅戈尔。装米饭的盆在那里，我们就比谁能先把一盆饭做成米粑。”
“还算她厚道。”
莉莉在东陵身后小声咕哝了一句，被东陵抓着手腕一路小跑。
“再不快点，你想输不成？”
莉莉瞬间化身超级赛亚人：“谁要输给那种雌性！”
能成为部落里公认的第一美丽的雌性，蒂娜当然不可能像莉莉说的那样“只有脸蛋好看”。打年糕看起来简单，但对臂力和技巧的要求都很高。即使是当初在老头子家里，和田也一直是给自己打下手。
不过看蒂娜的姿势，显然对这个工作是极熟练的，就连那个叫雅戈尔的亚雌性翻米粑时收手慢了些，她也只是顿了下就找回了节奏。
一盆米饭正好是一团米粑的量，打这样一团米粑不需要太久，于是所有人都挤在一起看这两个人比赛，还有好事的喊起了号子。
东陵毕竟是男人，比起蒂娜占了力量上的优势，而且他也算是熟练工，三个人经过磨合之后速度很快提了上去，两边几乎是同时完成了打米粑的工序。用模具定型时有莉莉这个快手帮忙，再加上东陵作为杀手练出来的手速，倒是反超蒂娜三人，率先结束全部工作。
莉莉比东陵这个主角还高兴，跑到蒂娜面前就是一阵挤兑，而原本因为输掉比赛而赌气的小姑娘顿时原地满血复活，两个人打嘴仗打得不亦乐乎。
东陵摸下巴：精神很好么，看起来不需要自己费脑筋安慰了……
格里看着自己的朋友和族里最受欢迎的雌性吵得不可开交，求救的望着东陵，被后者在脑袋上摸了摸：“别担心，她们两个很快就能吵完了，咱们还是和大家一起去干活。”
刚才看热闹的雌性和亚雌性们已经三五成群的去铜锅前领米饭，剩下的工作还有很多，不想夹在两头母喷火龙间当和事老的东陵决定去帮忙。
一时间晒谷场上充斥着打米粑时的笃笃声，不知是谁起得头，笃笃声中多出悠扬的歌声，很快有人跟着一起唱，然后有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行列。
这应该是一首世代流传的古老歌谣，甚至有许多词语的发音与平时说话不同，东陵听了很久才听出歌词。
万能的乌古神啊，
创造天地，
让天空翱翔飞鸟，
让河湖游走鱼虾，
让大地生养万物。
感谢您降下福佑，
使森林赐予食物，
土地生长稻谷，
使您子民的生活，
富足安康。
……
明明是如此简短直白的唱词，旋律也没有后世的花哨优美，可被这么多人一起唱出来，一遍遍的唱着，如此朴素的祈愿，与兽人们从心底发出的感谢一起，萦绕在晚秋微冷的空气中，直达天际。
东陵用力砸下手中的木锤，也跟着节奏哼唱起来。
无关喜好，只是觉得一定要这样才好。
在混杂着笃笃声的歌声中，雌性和亚雌性们挥舞着手中的木锤，雪白的米饭逐渐变成软糯的米粑，一切热烈如同一场华丽而美好的祭典。
这才是真正的丰收祭。

第17章

打米粑的工作一直进行到下午三点多，过了正午，就陆陆续续有雄性来到晒谷场附近等待，东陵看着奇怪，便扯过格里想问一问接下来是不是有其他的安排。
格里看着他的眼神比他更惊讶：“博格不过来接你吗？每年的稻米和麦子都是和米粑一起分给各个雌性和亚雌性，你一个人搬不回去的！”
“哎？”
“大家都是叫伴侣或家人来拿东西，就连单身的雌性和亚雌性都会事先拜托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雄性帮忙……对了，你不会是连兽皮袋都没带来吧，装稻米的袋子都是各家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莉莉没有通知你？”
“……”莉莉这家伙，果然太靠不住了。
东陵不知道按往年的规矩每人能领多少份额的粮食，但只根据今年的收获估计，回程的载重一定少不了，不禁也开始犯愁。
他倒不怕背东西，虽然自己学的功夫不讲求蛮力，但好歹有底子在，一二百斤的重量还是小意思。可是手头没袋子这事真是无法解决了，家里一个雄性和一个伪亚雌性哪个都不喜欢针线活，除了做出脚上这双靴子，自己平时最多动手缝个小袋子装些零碎东西，实在是找不出这么大的袋子。
只能寄希望于博格还记得自己家借住的亚雌性今天需要带口粮回家了。
不过事实证明，作为一个单身雄性，博格确实不记得——或者说从来没了解过——雌性和亚雌性要在打米粑那天领回粮食的事情。
格里家里正好有几个旧袋子，急忙催着安德鲁拿来给东陵应急，粮食装好后又嘱咐安德鲁帮他送货上门。
东陵早试过重量，稻米差不多一百斤上下，小麦四十出头五十不到，分装在三个兽皮袋子里。族里兽皮的鞣制技术还不是非常好，皮子有些硬，兽皮袋抓着的时候不太好使力，但重量确实在承受范围内。
他本来打算自己搬回去，可格里刚看到他伸手托起一个袋子，就是各种担心，一会儿担心他压到手指，一会儿担心他扭到骨头，最后还是拜托安德鲁送他回去才勉强算是安心。
奇怪的是回到家时已经过了打猎的时间，却没有见到博格，东陵问了隔壁的麦克才知道对方去帮忙阿尔特分配族中过冬的肉食。
谢过帮自己把分到的稻米送回家的安德鲁，东陵本来打算把昨天收拾好的一条长尾牛后腿给他当报酬，无奈被感谢的人不怎么领情。
“您老人家的谢礼我可受不起，”安德鲁苦着张脸，“这要是让我家亲爱的知道我拿了你的猎物，他又要担心你冬天的食物够不够吃，最后说不定我还得陪你整头牛。”
按格里那种瞎操心的烂好人性子，似乎真能做出这种事……
于是东陵放弃了用实物表达感谢的念头，进屋包了一些米粑出来，这一份是蒂娜临走前交给自己，说是作为比赛胜利者的战利品。既然是战利品，自然应该有格里和莉莉的份，让安德鲁一起拿给格里也省的自己再多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