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泥土很松软,地上有几个凌乱的马蹄印,还有人的脚印和一些血迹。姜挺脸色一变,这些血迹应该就是砚墨的了,那日它被一箭射中后就一同掉进了水里,回来的一路上肯定吃尽了苦头。
黑铁上红点所显示的位置就在此地,看来砚墨是在他走过来的同时也跟着移动了位置。姜挺循着血迹和脚印继续搜寻,终于在树影斑驳的远处看到了他的爱马。
砚墨背上驮着个人,边上还走着个光头。
“砚墨!”姜挺在后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砚墨耳朵动了一下,立马回过头来,看见姜挺后眼神一亮,撒腿就往姜挺这边跑来,差点把背上的人摔下马来。
那个光头也转过身来,正是善舞。
“姜大哥!”善舞咧嘴一笑,忙跑了过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对不住了,让你这么担心,”姜挺被激动的砚墨舔了一脸口水,他拉住砚墨的缰绳让它不要乱动,随后去查看砚墨的伤口。
箭伤不算太深,应该是中箭的时候为止有些偏了,虽然马的自愈能力比人要好得多,但还是得尽快回到营地做更好的治疗,才不会落下病根。
“不用担心,我帮砚墨处理过伤口了,”善舞看见姜挺担忧的神色后说道。
“有劳了,”姜挺朝善舞会心一笑,这个大和尚真是没话说。面对自己不告而别,他居然独自留了下来,还到这危险的野外来寻自己,这份恩情他绝不忘记。
“对了,这位是?”姜挺指着卧在马背上的人问道。
“我出来找你的时候,在树林里捡的。”
捡的……这人也能随便捡么?姜挺又问道:“这人可是受了伤?怎么一直昏睡不起?”
“我看过了,他没有受伤,似乎是饿晕了。”
“呃,大概是附近的山民吧,对了,你怎么一直往反方向走?”姜挺指指身后,“营地在那边。”
“哦,我给绕糊涂了。”善舞憨笑了下。
这愣头愣脑的和尚,要是捡到个冉国的士兵该怎么办……
姜挺扳过那人的脑袋看了看,披头散发的看不太清面貌,衣服是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看样子不太像冉国的人,也就放心的带回营地去了。
军营里的厨子是个厚道的好心人,见姜挺他们多带了一个人回来也没多说什么,还多给了他们几个馒头。
营地里一开始就没有帐篷安排给马夫们,姜挺和善舞搭了个火堆,在旁边将就了一晚,准备明天动身回马场。
期间,那个昏睡的人一直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营地里的大夫看把了脉,说可能是中了什么奇毒。人虽然没死,但也跟死了没多大差别了,若是把他就地掩埋有些太残忍了,丢在营地里又没人会管他。最后,两人决定带着此人一同上路。
最后便是砚墨的事了,它只肯让姜挺一人乘骑,那个昏迷的人还是善舞哄了老半天,又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砚墨才让人上它背的。
这样的脾气在军营里是无法生存下去的,砚墨是军队的所有物,姜挺无法擅自将它带走。
他在营地里副官的帐篷外等了好半天,终于等到副官出了帐篷,上前向副官述说了砚墨的情况,希望副官能同意他把砚墨带回马场里去。
那副官听了后大发雷霆,雷帛的失踪已经搞得他们焦头烂额,一个小马夫还来给他找麻烦。他指着姜挺破口大骂,还准备动起手来。
好在另一个副官出现制止了对方的行为,他认得姜挺。告诉那位副官,国师在临走前特地交代过他不要为难姜挺,于是姜挺很顺利的把砚墨带走了。
听到杜沿杉对自己的关照后,姜挺笑了,那笑容甜的估计连他自己都嫌弃。
第19章
有军队在附近驻扎后,边境这块地方总算是稍微太平了些,姜挺在回马场的路上还遇到不少流民,他们听闻朔*队剿灭了冉国那些兵痞后,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村落来。
姜挺他们并不急着赶回马场,所以没有走来这之前东郭季所选的那条捷径,而是选了当地人常走的小道,途经一些小村落还可以借宿一宿。
这些村子大多穷困潦倒,当地的老百姓一辈子以种地为生,土地一年比一年贫瘠,赋税一年比一年高,尽管如此他们仍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家乡,直到战火蔓延到了这里,才迫不得已背井离乡。
他们借宿的一户农家原本是三代同堂,卢老爷子从没离开过自己的村子,直到他的儿子和儿媳一夜之间死在冉国士兵的刀下,已是花甲之年的卢老爷子只好带着孙子孙女跑到外地避难。
他们在外面举目无亲,只得靠乞讨度日。听过往的商人说了皇帝派军队出兵边境后,才重新回到空荡荡的破屋。
亲人虽然不在了,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尚在年幼的儿孙们需要养育,荒废已久的田地需要灌溉。
卢老爷子靠着自己这把老骨头,硬是将自家的十来亩地重新打理起来,他种的都是些生长周期较短的作物,收成快些好早点换钱,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又乱起来呢。
“姜小哥,老头子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你们将就下哈。”卢老爷子端着一大锅地瓜汤送到了屋里,他很热情接待了姜挺三人,连自己平常舍不得吃的地瓜都拿出来招待他们,平日里他只给孙子孙女吃地瓜,自己则吃些野菜叶根。
姜挺忙站起身来接过拿一锅沉甸甸的地瓜汤,道:“卢大爷您太客气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您叫上小毛小花一起过来吃吧。”
“别跟我客气,你们年轻人要吃饱些才有力气赶路啊!”
姜挺看卢老爷子家徒四壁,知道这些地瓜应该是他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在身上摸出仅有的几个铜板塞到卢老爷子手里,让他给孩子买些糖。
希望在赶走冉国那些士兵后,这里的百姓日子能好过些。
姜挺为善舞盛好地瓜汤,金黄色的瓜肉躺在清澈的汤水中,带着一丝沁人的甘甜香,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他刚想招呼善舞过来喝汤,便听到对方一声惊呼。
那个昏迷了良久的人很总要是醒了过来。
善舞对此人这一路上的照顾可以说是尽心尽力,每天都会给他喂点水或者稀粥,才能吊住他的性命直到今天。
善舞刚才在给他喂水的时候,突然发现他的眼睑动了一下,忙叫了声姜挺过来看。
这人蓬头垢面的,姜挺他们一直在赶路也没工夫帮他清理,沾满污泥的面上睁开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眼神有些迷惘。
“兄台,你好些了么?”姜挺问道。
那人对姜挺的问话毫无反应,只是茫然的睁着眼睛。善舞干脆将人扶起坐好,又把姜挺盛给他的那碗地瓜汤先喂给了他。
汤勺喂到他嘴边时,这人倒是很顺从的张开了嘴。他显然是饿极了,却不着急喝汤,善舞喂一勺他就喝一勺。
喂完了地瓜汤,善舞快速解决完自己的份,趁今晚有住宿的地方顺便帮那人清洗下。他向卢老爷子要来些热水,这屋子简陋的很,洗澡的话很不方便,也会麻烦到卢老爷子,所以他只为那人擦个脸,洗了手。
那人就像个木头娃娃似得任善舞摆布,姜挺看着善舞那副热心样,叹了口气。人能醒过来就是好事,看来军营里的大夫也不太靠谱,还说什么中了奇毒,不过看他的样子像是个傻子。
给那人洗完脸,盆里的水全都变黑了。善舞去院子的水井里打来些凉水,把水盆和毛巾搓洗干净后才还给了回去,一进屋就看见姜挺直愣愣地盯着坐在床头的那人看。
“姜大哥,怎么了?”善舞奇怪地问道。
“这……”这人的长相也太好了点吧,姜挺活到现在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子,可以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了。虽然脸上一副痴傻呆愣的样子,但眉宇间仍旧透着一股贵气,这样的人应该是出生高贵,怎么会落得这样个处境。
“这什么?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善舞忙走到床边,对着那人左看右看,然后又回过头看看姜挺,一脸莫名。
“善舞,我早就想问你了。”这人十有八|九是被仇人迫害才会流落到荒野的,希望不要带来什么麻烦。
“嗯?”
“马场里的老葛和这个人,你觉得哪个好看?”老葛是个国字脸,眯眯眼,脸上还长了些褐斑。
“我看着都差不多吧。”善舞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果然,善舞这人分不清人脸,顺带连路也不怎么认得清。
姜挺扶额。
“姜大哥……”善舞对着手指踱步到姜挺边上。
“做什么?”姜挺心里已经猜了个七八。
“这人看着怪可怜的,我们能不能把他带去马场啊?”
“善舞,东郭大人不会同意的。”姜挺正色道
“可、可把人这么丢在路边,他肯定要饿死的……”善舞急了,这人是他捡回来的,如今又丢下他一人自生自灭,那当初就不该捡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