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仿佛它只不过是一直蛰伏在暗处,等待在某个猝不及防的时刻,跳出来提醒他那些既定的事实。
将手抚上胸口的时候,才记起自己还光\裸着,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竟没有半点活人生活的气息,干净如同雪洞一般。
张明羽想了想,将床单扯下来做成简陋的衣物,然后将光刃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好。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需要离开。
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房间不小,却空荡荡的除了床之外几乎没什么东西。
气温似乎有点过高,张明羽心头疑惑,人工智能系统为什么没有调节最适宜的温度,是坏了还是这家主人那个变态就喜欢这个设定?
果然是个变态,张明羽淡淡地下了结论,懒得多纠结这个,他应该迅速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在这房子的主人或人工智能系统发现他之前。
张明羽不再去管这个房间装饰得多么古怪,走到窗边往下望。
远处灯火璀璨,一如平常任何一个夜晚。
他所在的地方不算很高,半开的窗子显然给了他极大的便利,张明羽跃上窗台,回头望了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回到床边,将被子隆起一个人形,让人看上去似乎有谁缩在里面酣睡一样。
这才再次回到窗边,然后不再迟疑,纵身一跃而下!
天空中有电光刹那亮透半边苍穹,随即一道惊雷骤然炸响,滂沱的雨幕顷刻而下,将整个城市笼罩在无边的暴雨之中。
8、捕获
第一滴雨落到张明羽身上的时候,张明羽已经离开别墅有一段距离。
闪电划过漆黑的天空,瞬间照亮四周的景物。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郁郁葱葱的杂草,两旁时有树木林立,在夏夜里和风带来泥土与花叶混杂在一起馥郁的芳香。
湿润而清新的空气,仿佛带着无限的生机。
光明只有一刹那,四周立刻又黯下去,将那些花草树木隐藏进深深的阴影里。
张明羽眨了眨眼睛,继续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脚步上,刚才那令人惊异的惊鸿一瞥,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因为不能确定那个变态的男人什么时候会发现他的逃离,又会不会想要重新将他抓回去。
这里的地形他完全不熟悉,他不记得他们居住的城市里哪一处竟然有建筑群这么稀疏的地方,并虚拟了这么一大片郊野风景。
张明羽打开手腕上的感应环,调出自动定位地图,然而地图显示出来,竟然是整片的空白。
机械而冰冷的电子音响起,那女声如惯常那样漠然地重复,“警告!目标所处区域无法定位。警告!目标所处区域无法定位。”
果然,这里被人屏蔽了信号。
如此说来,他如果死在这里,感应环发出的信息也到达不了组织。
张明羽关上感应环,往四周看了看,这里离组织有多远,离黎昕的居处有多远,他都完全无法判断,只能凭着本能向记忆中正确的方向奔去。
当冰凉的雨滴滴到他脸上的时候,张明羽心下一沉,有种牢笼难脱的不安。想不到走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离开那个人的控制范围。
想不到那个变态的爪子能伸这么长。
只是他把天气调节系统设定成暴雨,是想阻止他逃离的脚步,还是只是像猫想要戏弄爪下的老鼠一样,打算微笑着看他惊慌失措、走投无路?
可惜,哪怕穷途末路,他都不会流露出那种变态想要看到的情绪。
张明羽缓下奔跑的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既然还没脱离那个人的控制范围,那么这里可能会有埋伏。
然而他等了很久,却谁都没有出现。
狂风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和瓢泼的雨点铺面而来,将他整个人淋得湿透,床单做成的简陋服装紧紧贴在他身上,几乎曲线毕露。
张明羽一手摸上肩膀上的绷带,浸了水,那里的伤口又开始一阵阵地疼痛起来。
不管了,就算谁在暗中窥视又怎样,难道他害怕么?张明羽笑了一下,再次在黑夜里狂奔起来。
路像是永无尽头,黑暗从四面八方翻涌过来,似乎想要化成缚网,将他全身缠裹,让人无法逃离。
而张明羽只有一往无前地奔跑!奔跑!奔跑!将一切的黑暗都甩在身后!
直到耳边响起一阵喧嚣,有什么东西长鸣起来,而张明羽,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以为自己一觉跨入了谁的梦中,梦里是与自己的生活完全迥异的世界。
夏天的阵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倏忽雨停风止,压城的黑云如它无迹可寻地来时一般无迹可寻地去,只留下雨后一片淋漓的世界。
而张明羽注意不到,甚至没有时间为自己“脱离了那个变态的掌控范围,天气调节系统无法再影响他”而欣喜,因为他的眼前,有一整片辉煌灯火。
是的,灯火何处都有,他所存在的世界甚至只有灯火。
可这里,完全不一样。
他看到眼前一条宽阔的道路,道路两旁整整齐齐的行道树,被灯光照得愈发苍翠欲滴,看上去完全不像全息影像,鲜活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
而路面上无数不规则的铁盒在上面飞速来去,不时地发出鸣声,铁盒的里面有人,铁盒的外面也有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清凉,手里拿着圆圆的东西遮在头顶,笑闹着从他眼前掠过,很多人都拿着个小长条,放在耳边,似乎正对着那小长条条自言自语,嬉笑怒骂精彩已极。
在他的身前,左侧有一幢高楼,嗯,应该是想对来说比较高的楼,那上面有一大块平板,上面放着各种影像。竟然是2D的!
张明羽呆呆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大概被那个什么肌肉松弛剂给弄出了幻觉,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荒诞了,他简直无法理解。
“先生,请看一看吧。”忽然有个面色怪异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手上拿着一堆东西,随手从上面抽了一张给张明羽,脸上极力按捺却按捺不住古怪的神色,上下打量着他。
张明羽低下头,看着手上被强硬塞进的东西,上面写着……呃,张明羽辨认了一下,惊讶地发现那上面写的竟然是已经少有人识的华夏古文字!
只是内容稍微有点奇怪。
“专治各种男性疑难杂症,主攻男性生殖健康,延长时间四十分钟以上……”
那男人一脸“我了解”的表情沉痛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兄弟!加油!”随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而张明羽茫然地拿着那张纸,忽然发现,经过他的男男女女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悄悄打量着他,然后互相窃窃私语,偏偏以张明羽的听力又听得一清二楚。
“裹个床单就出来了……”
“……身材……曲线……”
“能力不足被老婆大半夜地赶出家门连衣服都没时间穿……”
“……说不定是被一夜七次不得已逃出来的……”
呃,最后一句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太对。
张明羽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众人围观了,眼前的这一切在他眼里那么荒诞,而他在这些人眼里,同样是荒诞的。
一个全身赤=裸裹着床单在大雨中狂奔的奇怪男人。
可这一切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明羽微微仰起头,望见头顶那一片深蓝色的夜幕上,无数明灭闪烁的星子洒在上面,钻石般耀眼。
不远处,一轮明月高悬于空,将柔和的清辉洒向人间,静默无言地照亮这一方土地,皎洁如斯。
这一刻,那些霓虹全都黯然。
而此时,忽然有一双手从他背后伸出,一手环住他的腰部,一手拦在他的胸前,有温热的气息靠过来,吹在他的耳畔,语调却是冷意森森。
“追逐游戏结束了,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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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发现张明羽的失踪只是一个意外。事实上,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死行踪,他向来都不会太在意。
他、钟宇还有萧家都很清楚,这个人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关于争夺路线的借口。
人在不在、在哪儿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借口存在就好。
更何况,钟氏绝对不可能让步,张明羽对他们来说并无半分用处,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萧维信会把萧家的机密告诉一个情人,否则萧家早就倒了。
钟离离开张明羽的房间回到自己的主卧后,却发现自己有点失眠。
萧维信的挑拨离间,钟宇的外宽内忌,无一不让人心头不豫,他在钟家的位置,其实说起来颇有些尴尬。
钟宇对于有另一个人被叫做“钟少”、“钟哥”显然并不愉快,迫于形势两人之间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想着想着,钟离忽然想到了客房里躺着的那个男人,那么安静的睡颜,橘黄色的暖系灯光下,真让人觉得安稳妥帖。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刚才指尖在对方脸上的触感,肌肤相亲的触感犹在指上。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后,钟离又无声无息地推开了客房的门。
因他造成的黑暗里,被窝隆起一团,那个人似乎正蜷缩在里面。明明刚刚还睡得安详,怎么过一会儿就换了这个姿势,难不成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