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说话,向边上的人比划了个手势,那人怔了一下,有点为难地小声说“亮哥,小刘还在他手上……”
朱亮皱了皱眉,换了个手势,对方会意,很快拿过一把消音手枪,递到朱亮的手里。
朱亮举枪瞄准张明羽,手指扣在扳机上,嘴上异常平静地说:“把人放开,有话好说,你们萧家今天难道非要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张明羽没有回答,听这人的话,这群人和那个什么萧家就是这场火拼的参与者,他脑中迅速地搜索了一下,无论是灭世纪后留下的四大家族还是别的组织,似乎并没有姓萧的。
空气中那些每每伴随着雾化人出现的腥臭味也完全闻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臭非臭的奇怪味道。
如果换个人来,就知道那是子弹留下的火药味。
但张明羽显然无法了解,他只是觉得,尽管带着这种奇怪的味道,风吹来的感觉依然让人觉得意外地清新,与他平时所呼吸到的空气完全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只闭了一下眼睛失去了一会儿神智,周围的一切就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他更无法相信,在那群雾化人的围攻和姓林的男人暗算下,他竟然没有死。
张明羽迟疑了一下,“你们……”
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不远处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的朱亮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子弹飞速掠过,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向张明羽的要害而去。
被张明羽扣在身前的小刘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抖了一下。
张明羽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耳边传来的风声中似乎带着些微异样的震颤,对事物的敏锐感知让他几乎本能地向左边偏了一下。
就这一下救了他一命。
有什么灼热的东西裹挟着凌厉的势头嵌入了他的肩膀,那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无法笔直地站下去。
手劲微松的一瞬间,身前的人质就脱离了他的掌握,反过来抓住了他。
“亮哥,还没死透!”
“没死透?算了,先带着,路上死了就扔掉,没死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这是张明羽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这一回,他终于完全失去了意识,甚至没能再睁眼看一看那蓝色的天空。
是的,如果他现在能睁开眼的话,就会发现那蔚蓝的天空是真实的。他还在地球上,却不在他的地球上。
3、皮鞭
“哗啦!”
随着一声轻响,张明羽感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身上,顺着身体的曲线慢慢滴落,有森森的冷意从皮肤开始入侵,一点一点侵入肌骨。
肩膀和胸口依旧隐隐作痛,他不由自主地低低咳嗽了两声,微蹙着眉,终于缓缓从意识模糊不清的状态清醒过来。
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只能微微感觉到一点亮光。
面前模糊的光斑中似乎有几个人影,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手脚都失去了知觉,他心里一惊,不知道是因为昏迷过久暂时性的麻木还是已经被……
最终还是落到了他们手里,张明羽暗自感叹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还没死。
黎昕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落在姓林的这群疯狂的人手里,只怕是生不如死。卸掉人的四肢这种事情,他们绝对做得出来,而且绝对会做得很熟练。
忐忑不安地聚集起全身的力气试着动动身体,尽管艰难,好在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回应,还好,起码到现在整个人还是完整的,只不过是被捆绑了起来。
视线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向他走来,伸手拍拍他的脸,带着点儿庆幸又不无遗憾地说:“小子,算你命大。”
张明羽立刻听出来,这应该是那个一度被他当做人质的、被人叫做“小刘”的男人。
这男人语气中的庆幸显然是因为他没死可以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至于遗憾么,看来这人挺记仇的。
张明羽没有出声。
“啧,骨头倒挺硬的。还是懵了?吓呆了?”
看着这已经成为笼中兽的男人脸上竟没有什么恐惧的表情,小刘显然那不太满意,伸手戳了戳张明羽,也不知有意无意,偏戳在他肩上枪伤处。
那里只敷衍地做了点处理,子弹还没有取出来,血水混着冰水往下流,衣襟上血迹斑斑,想来他们也没有耐心给个反正要死的人做手术,只要问出了点什么就万事大吉。
骤然加剧的痛疼让张明羽眉头皱得更深,却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说实话,他是有点懵,但跟吓呆了没什么关系。
从临死之际眼前闪过那道亮光开始,他就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失控了,连带着他一起向某种未知的深渊滑去,而他只能随波逐流。
“说话呀,哑巴啦?!”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小刘显然更加恼怒,五指几乎要抠进张明羽的伤口里。
是有点痛,不过比起从前的训练来差远了。跟他预想中的手段也差远了。
“好了!”朱亮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小刘站到一边儿去。
他已经打量了张明羽很久,这男人的身体素质显然很不错,才能在重伤的情况下捱到现在,偏长了一张看上去温和无害的脸。
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身手,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只是误入火拼现场的平民,还是长得挺不错的平民。
朱亮冷笑了一下,什么样的平民能到那种地方,只怕也不是良民。
他盯着张明羽的脸,阴沉沉地问:“萧家这次大动干戈,是打算独占那条新开辟的路线,还是干脆想要吞并钟氏?”
张明羽一头雾水。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什么萧家,现在又多出了一个钟氏。这些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却跟听天书一样。
喉头泛起微微的血沫味道,他有点不太想说话,刚被冷冰冰的水泼了一脸,现在却还是犯困,忍不住想要睡过去。
他清楚那不是单纯的渴睡,而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朱亮料到这人必然不会一开始就妥协,却料不到他半死不活了还能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一边的刘力生性易怒,见状上去就要一脚踹过去,嘴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朱亮横他一眼,看得刘力讪讪地退下了,才把手一伸,很快有人拿来一条皮鞭,将鞭柄交到朱亮手里。
鞭子呈现暗红如锈的色泽,像是浸染过无数人的鲜血才沉淀出今日的颜色,朱亮在空中挥了一鞭,满意地听到皮鞭带出的凌厉风声。
不难想象当它打在肉体上的时候会怎样。
“啪!”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对着张明羽抽了一鞭,声音带了一分狠戾,“萧家这次行动是谁的意思?”
鞭痕精准地从肩膀上的伤口一直蔓延到小腹,本就褴褛的衣衫更加破碎,底下的肌肤浮出一道妖异的血红色,衬得别处肌肤色泽格外地苍白。
张明羽微微震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遇上了疯子,偏了偏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啪!”另一道鞭痕浮现在张明羽身上,横贯胸前,“萧家这次埋伏这么隐蔽,钟氏里面有没有他们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张明羽感觉到心口一阵无来由的痛。是了,他本该死于这个伤口,而不是陷入如此莫名其妙的处境。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很愿意回答这些人这些奇怪的问题,毕竟那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问题在于,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此刻是落在那个姓林的臭男人手中,被对方施以酷刑拷问他有关组织或者黎昕的事情,他拒不回答而承受伤害尚且算是对组织和自己的信仰应有的忠诚。
可像现在这样,实在是让人有种无可言说的愤懑。
在朱亮再次狠狠挥鞭并且发问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一直低垂着头即使被抽鞭子时也没怎么发出声音的男人忽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明知道这人眼睛受了伤根本看不清楚东西,但那一瞬间朱亮还是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好像被什么东西震住了一样。
只见明明被五花大绑狼狈得要死的男人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八个字,并不是多么恐吓的或者凌厉的语气,就像是很平常的讲述,如同跟朋友寒暄一样温和,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朱亮大怒,刚才那一瞬间感觉被逼视时的露怯让他觉得十分抹不开面子。
他甩了甩鞭子,转头吩咐,“拿盐水来!”
等盐水送来,他将整条鞭子在盐水中浸透,走到张明羽面前,阴测测地笑道:“不说?好。”
鞭梢再次落下,带着盐水恣意地洒在张明羽身上。
只听“当啷”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胸前尚算完好的一片衣料中掉了出来。
与此同时,张明羽发出了第一声惊呼。
朱亮瞬间感到满意,在他手底下,什么样的硬汉能抗过去,这人也不算什么,一点盐水就受不了了。
刘力眼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捡起那把小小的造型奇怪的东西,那看起来像是刀柄,也仅仅只有刀柄。他藏刀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