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默。
“你终究还是想着离开。”顾不上云华难得表露出来的醋意,本来的欣喜皆被那“外头”二字湮灭了。
云华默言。他确实是这般心思。便不愿否认自己的真实心意,来哄骗于他。
就在龙越以为云华不会再答之时,却听得他道,“我之前并未想过要与一人共度一生。而后来有这般想法了,却是求一心一人,遍览天下美景,遍走天下山河。”
龙越答打不上来了。一心一人,遍览天下。这于许多人而言,都并不难。唯独对一个君主,对一个将要称霸天下的霸主而言,难如登天。
除非弃了这江山,弃了这权柄,弃了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己身的龙氏,弃了所有的野心。云华对他而言何其重要。只是这两厢权衡,自己当真能弃了这许多?或许答案早已在于心底,却不敢去知晓。
自己先前还这般怨他,为何要故作不知,为何要这般疏离于自己。却是他知晓,他要的,自己给不起给不了。这才要葬了那丝丝情意……
放弃他?不,如何能放弃?走至这步,断然走不得回头路了。这请,已然于心底长成了繁茂大树,在将要开花结果之时,如何能放他离去?
方不得!
“龙越……”却是云华出声唤道。终究是唤了他之名。却是为了请求。
“不若还是放我离去罢。我终归无法在此做一个男侍,与那许多人一齐,只为等待一个人,一生一世,都离不得。”只是稍一想象,他便觉内心荒凉。似破了一个大洞,风自那洞来回穿梭,发出“呼呼”之声。
他见了龙越神色,便知龙越是无法因他而弃了那所有。其实即便不见那神色,他亦能知晓。他如何能奢望一个志在天下纳入手掌中的君主,为他弃了这万里江山,锦绣山河?
却也不怨。因着怨不得。在龙越心里,自己抵不上江山与天下。在自己心里,他又何尝不是轻于广阔天地?
唯有离去,才是他好自己亦好。龙越手持江山,而自己脚踏自由。
龙越不答。深深望入云华眸中。似要望入云华心里去。
云华见得那眸中无怨,无怒,却有浓重的失望与伤意。自己确是又伤了他一次。只是,自己又岂是故意为之?
不过是二人之间实是得不到平衡与妥协。即便强意扭合,亦只能欢乐一瞬。就如今夜。云华现下却是明晓了,自己无需怨他,即便他因要强留自己而伤了自己,亦不过是心意难去,非是故意为之。
就如自己,并非偏要伤他。而是避之不得。
第壹佰肆拾贰章 谋划
“颜和君,你现下可有想好详细对策?”宋颖然问道。
“我现下知晓如何引得那侍卫云水。”颜卿饮了一口茶,缓缓道来。
“如何?”宋颖然追问道。
“听闻那侍卫功夫了得,却心思单纯,又十分在意那人。只要向他泄露出点那人的消息,他心里着急,便必会去寻。”
“只是那凤翔宫如此之大,若是寻不见呢?”楚馨雅悠悠问道。
“这你无需担心。我已查探那人就在东南方向最大的那一偏殿。”
“即便寻见了,如何能让他二人行苟且之事?”宋颖然蹙眉问道。
颜卿闻言不由有些轻视宋颖然,这问题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自是用药了。”
“药易被查出来。”楚馨雅眸中是不赞同之色。
“你们放心。我手中有难得的好药即便是整个太医院去查,亦查不出来。”颜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甚好药?你确认?”楚馨雅却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自己现下已是身居高位,要是栽在此事上,而那人完好无损,岂不是赔大发了?
“你们可听说过修剑族的‘春梦’?”
此句一出,楚馨雅与宋颖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惊疑之色。
因着这几年修剑族中愈发缺少术法高强之人,便愈发投入制药之事了。且确是制出了许多药效甚佳的药物,并且千金难求。
像那云馥给那人下的,便是“遥梦”,使人愈发嗜睡直至于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而“春梦”便是药性猛烈却不留痕迹的春药。即便是武术高强之人,亦无法抵制。以香燃之,当真是“春梦了无痕”。
“自是听闻过。不知颜和君从何处得来这般好药?”
“这却是无可奉告之事,还请楚后谅解这个。”
“既如此,那‘谋害皇嗣’一事又该如何谋划?”楚馨雅问出自己较为关心之事。
“不知楚后想对哪位皇嗣下手?”颜卿却是明知故问了。
“自是大王子。”不悦之色自楚馨雅面上一闪而过,答道。
“那楚后可知,如何能让大王子入得现下禁卫重重的偏殿?大王子尚还年幼,不若那侍卫武功高强。”
“本宫尚未想出对策。不知颜和君有何见解?”
“其实照我看,与其将二人引入那偏殿,不如将那人引出来。这才方便我们行事。不若现在君上看得这般紧,如何能施计成功?”
“不若我们送去三封信函。一封让那人出去偏殿,一封让大王子前去‘抓奸’,一封让那侍卫对大王子下狠手。这般如何?”
“何事?”头罩黑色斗笠,自窗口处落入室内。
“阁下是与云执合作,还是与手执令牌之人合作?”
“令牌。”
云锦淡淡一笑,问道,“阁下可有把握自司判府中带人出去而不惊动守卫?”
“死人还是活人?”
“阁下觉得我是想要哪种?”
“死。”
“甚好。”云锦一笑,“如此可否请阁下为在下带回一个死人?”
楼向轻微一点头,那黑纱便微微晃动。
“如此多谢阁下。不知阁下要何回报?”
“明日离开云府。”
云锦未曾想这位首席竟是提出这等要求。不过,这云府于他而言并不是甚重要物事,且云府已然愈发不安全。再者他本就将要离开洪京去行事,虽非明日,却也不在乎这相差几日。
“好。”虽不知这楼向为何如此要求,却不妨事,便应下了。
楼向得了答复,便御剑而去了。
“主子。”却是潜雨现出身形,满脸疑惑与担忧。似是按捺不住情绪,这便现身问询来了。
“想问便问罢。”
“主子此举是为何?若是让那些人知晓主子谋害他们主子,岂不坏事?”
“龙越依然准备向我动手了。”云锦淡淡道。
潜雨闻言一惊,“那如何是好?”
“他现下应该会大刑伺候云执。而云执那老贼,保不得便要受不住,将我供出来了。”
“怎么可能?云执若是招了,如何还能指望主子救他?”
“他知晓我忌惮他那些个手下。便笃定了我是无论如何也得救他。”
潜雨听得糊涂了,“还请主子说得仔细些。”
“他以为我无论如何得救,却忘了我可以救活人,亦可以救死人。龙越最近百般用刑,一是因为我,二是因为云华。而这大刑伺候之下,难保不就此陨了命去。”
云锦提笔运走,边道,“云执那老狐狸必定曾经向心腹提过,若他落难,将会有一修剑族人与我共同去营救他。他本是想借此牵制我,却未曾想这位首席并非与他为同盟。而是与手持令牌者。”
“主子英明。主子是如何识破此处关键的?”潜雨闻言顿悟,问道。
“你可记得修剑族百年难遇的至强高手‘何楼’?”
“自是记得!现下的习武之人都遗憾无缘得见此人。”潜雨有些激动,答道。
“那你可知‘何楼’真名不是这个?”
“怎么不是?那又是何明?”潜雨第一次听闻此间事,压抑不已。
“唤作‘楼何’。世人已无几人知晓此事了。除我以外,大概唯有当个国君以及修剑族族长了。”
“这又是为何?”
“楼氏俱出不世出的武术天才,至楼何时,更是巅峰。楼何不过及冠之龄,便已然修炼出无色剑身了。那时楼何化名‘何楼’,在江湖上行走,却遇上了龙氏先祖,即盛帝,起了招揽心思。那时这芜沉的修武族之间并不似现在这般,划分明确。”
云锦抿了一口茶,接道,“只是那楼何是那般孤傲之人,并不愿受人所约束,便拒绝了盛帝。只是盛帝亦是那等好胜之人,便寻了数十个武术高强之人,日夜围攻,终擒得楼何归。”
“这等大事,为何属下从未听闻?”
云锦不答,接着道:“这擒住以后,盛帝却起了别样心思。不久楼何求去便自毁一身功力,谁知盛帝却趁此将人据为己有,纳入后宫了。那楼何不过几年便郁郁而终,盛帝不久亦随之而去。在盛帝驾崩之前,却是派人毁去所有关于楼何的典籍,亦不准世人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