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云华又不在。内心惶惶无可诉说。
楼大哥可是不辞而别了?会否是突发了急事,因而不得不急切离去?
归棹不是看不明白。楼大哥心中分明有了人。且那人正是自家主子。暗里瞧了许久,便知主子对楼大哥并无意,一颗心俱都交付给那君王了。
在刚弄懂自己心思之时,不是未有挣扎苦痛与茫然失落的。随后想得开了,才觉心中轻松些。
他便就是喜欢上楼大哥了。那又如何?他又不曾对不起他人。
只是……只是……
归棹轻叹一口气。他与主子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楼大哥哪能看上自己?
可即便看不上自己,好歹能视自己为好友罢?偏偏楼大哥依旧似块冰冷石头。不为所动。仿佛自己的那些心意心思,都是尘烟,不得瞧见。
真真能闹死人!
归棹狠抓一把头发,“苍天!”
刚吼了一嗓子,却见一道身影站在门边。亦不知站了多久。
归棹一愣,亦顾不上脸面,当下就蹦起身,向那道身影奔去,“楼大哥!”
待得离得近了,归棹才看清楼向一身狼狈。仿佛刚与人缠斗了几个来回。
“楼大哥,你这是怎的了?”归棹有些忧心,问道。
楼向微摇头,“无事。”言毕,便要往自己住处走去。
归棹紧随而上,又问道,“楼大哥,你这几日去了何处?我遍寻你都未见你影子。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楼向看了一眼归棹,“我去山上练剑了。”
“练剑?”归棹一怔,随后想及一事,问话便险些脱口而出——可是因着主子,心里不痛快了?
念头转了一圈。终究决定按下此事不提。免得又使楼大哥不豫。
“那楼大哥现下可觉腹饿?我去给你找些东西吃?”归棹笑着问道。
楼向微摇头,“不必。我这几日有用食。”随后缓了缓脚步,看向归棹,“你有事?”
归棹将头摇得飞快,“无事无事。我就是……就是怕你要离开了……”
楼向听得却是顿住了脚步,言道,“我稍后便离开。”
归棹瞪大了双眼,随后急道,“楼大哥,你可是误会了什么?我不希望你离开……主子亦是如此!”
“离开是我一人之意。与你,与你主子想法并无干系。”楼向言道。
归棹来回地看着楼向双眸,只见得里头如枯井无波。仿佛不会因任何人而发生改变。
楼大哥……果真是一个极为冷漠之人。
“并无干系?如此说来,我与主子于你而言,亦并无干系?”归棹几番挣扎,终究还是问询出口。
楼向想了想,言道,“云华不一样。”
归棹听了想笑,却觉唇角有千斤重。竟是扯动不得。自己当真是傻得透了。竟如此问他……可不就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么?
深呼吸一口气,言道,“既然主子于你而言不一样,那么你便不能为了他多留些时日?不若待得他归来,却不见你,怕是要失落的。”
楼向缓缓摇头,言道,“他不会。他知晓聚散不过平常。”
归棹转眸看向别处,“你与主子……都是一样的人。”生性便是如此冷漠……让人恨极……
楼向看着归棹,半晌未言。仿佛在沉思。
归棹有些受不得这般压抑的气氛,便想着逃开。此时楼向却突地言道,“你拿着这个。”
归棹转回目光,看向楼向。便见得楼向手中有几样小物事。
楼向将手中的一个小瓷瓶递予归棹,“待得云华回来后,把它交给他。”
“里头是什么东西?”归棹看了看小瓷瓶,又看向楼向,问道。
“修剑族的药物。可防毒解毒。”楼向回道。
归棹接过小瓷瓶,上头残留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他手上的温度。用手指细细摩挲,心中泛苦。
终究还是顾念着主子的……这般冷漠之人,却可对主子如此……
楼向又向归棹递去一件小物事。却是一个小竹筒。尾端有一根细绳子。
归棹将它接了过来。却是认得它的。一拉那细绳子,便会有烟雾喷向天际。可用来传递消息。
“云华若要寻我,便让他用这个。”楼向言道。手中的东西交到了归棹手上,便很自然地垂下了手。
归棹看向那空空的掌心,觉得自己心里亦如它。空落落的。
楼向瞧得归棹一脸怔愣,不由微蹙了蹙眉。随后言道,“你若要寻我,亦可用它。”
话落好一会儿。归棹却还是无法反应过来。
楼大哥方才说了什么?可是自己听错了?或许是心中念想过甚,便误以为成真了?
楼向见归棹还是一脸怔愣,便决定不再理会。复又提步往住处而去了。
归棹紧了紧手中的两样东西,终于反应过来。飞快跑至楼向身侧,“楼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楼向随意一颔首,未有答话。
可即便如此。归棹还是觉得心脏似要腾飞起来。直冲云端。
楼向入了房中,却是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物事来。
归棹见得,便觉原先的欢喜散去了大半。即便楼大哥允自己寻他又如何?往后终究是聚少离多……难以得见一眼。
一股冲动涌上身躯,一句话便脱口而出,“楼大哥,我随你一同离开!”
楼向手上动作一顿,看向归棹,“不可能。”
其实在句尾落下时,归棹便已然觉得后悔了。先不说自己不可轻易离开洪京,离开主子。即便自己少了这些牵绊,楼大哥亦不会愿意自己紧紧跟随。
平日里三天两头地寻他,他便已觉得厌烦了。若是自己一路紧跟,楼大哥怕是恨不能将自己狠狠赶走。
人贵在知情识趣。自己如今已可算是多加纠缠了,且已然引得楼大哥不喜了。若再变本加厉,楼大哥哪还会多看他一眼?
“好生护着他。”楼向言道。
归棹回过神,用力点头,“你放心罢。主子于你而言不一样,于我而言亦是不一样的!若非他,我如今指不定还在哪里待着。”
楼向系好包袱,其中亦不过几件换洗衣衫。提起包袱背于肩上,向归棹言道,“告辞。”
随后便大步向门外而去。
归棹却又是紧随在楼向身侧,“楼大哥,你稍等等罢。我去给你整些干粮,你好带在路上用以充饥。”
楼向微摇头,“不必了。我身上有银钱。”
归棹紧接言道,“可总会经过荒郊罢?银钱在那处可不管用。”
“我有武力在身。”楼向直截了当地回道。
“可是……可是……”归棹犹豫着言道。
楼向朝着归棹一挥手,“我走了。”
归棹生生在原地顿住脚步。看着那道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眼眶酸涩。归棹望了望天际,随后大声喊道,“楼大哥保重!要好好儿的!”
楼向脚步未停,只是举起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归棹用尽全力地控制自己莫要冲上前去。莫要耽误楼大哥的脚步。莫要造成他的困扰……
可自己……当真被遗留在了这空无一人处。
——
“大汗,您可算是回来了!”百里连祁的随身宫仆见得百里连祁身影,当下便快步迎上前去,唤道。面色急切,似是已然心忧之极。
百里连祁一脸疲惫之色,身上亦带着些狼狈,问道,“宫中未出事情罢?”
“未曾。只是……王后有些许不妥……”宫仆犹豫着言道。
“何处不妥?”百里连祁问道。
“或许是听闻了大汗您遇上这等子事,因而心神不定,这才犯了病……”宫仆眸光闪烁不定,这般言道。
见得百里连祁若有所思,便又问道,“大汗,您看……稍后是否去看看王后?”
百里连祁微颔首,“好罢。去备热水让孤先行洗漱罢。”
“是。奴才这便去。”宫仆应道。
“莫无还未回来?”百里连祁正往里而去,又出声问道。
“尚未有。莫大人不是跟大汗您一块儿?”宫仆心有疑惑,反问道。
“事发突然,却是走散了。”百里连祁言道,“若他回来了,就让他来见孤。”
“是。”宫仆刚应了,殿外便传来一道声音,“主子!”却正是莫无的声音。
百里连祁转回身,便见得亦是一身狼狈的莫无。
莫无当下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大汗!大汗吉祥!”
百里连祁点点头,“起来罢。一路上辛苦了。”
莫无缓缓起身,“属下不苦。倒是属下等失职,未能护好大汗,还请大汗责罚!”
“无需言此。谁亦未曾料到会如此……”百里连祁言道。他亦未曾料到,会成如今这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