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通红地爬起来,身体不住往一边偏倒着,费了好大力气才冲进厨房,咕噜噜灌了满肚子凉水,总算有了点精神。一回头,好几个王大关的重影正站在背后,他握起拳头敲了敲脑袋,臭着脸问:“马骝,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他脑海里最后的片段是在酒吧里听王大卫用文艺腔鬼扯,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全无印象了。
王大关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我睡得早,除了中间起来尿过一次尿,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觉睡到大天亮……”
又细又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嗡嗡作响,好似用指甲一下下抽着神经,蒋亦杰的头瞬间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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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亦杰在家里懒洋洋躺了一整天,晚饭没来得及吃,就被龙准一个电话给招了过去。
龙准正带着自己堂口里几名手下吃火锅,一见蒋亦杰,立刻挥手遣散了众人,重新替蒋亦杰上了碗碟,客气有加地又是倒酒又是布菜。铜锅里热气蒸腾而起,室内弥漫着羊肉特有的腥膻味。蒋亦杰本就没什么兴致,眼前坐着龙准,更加胃口全无,忍了半天,终于开门见山地问道:“龙哥,您找我过来有什么事,直说好了。”
“哈哈哈……”龙准照例以一阵假笑开场。对于蒋亦杰解决掉鸵鸟所用的那些手段,他赞不绝口,还丝毫不脸红地说了一大堆诸如: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是可造之材啊,龙哥早就有好好栽培你的打算啊,有你加入,我们和新社简直如获至宝啊,之类的话。
是真是假,蒋亦杰自然都顺着龙准的意思,嗯嗯啊啊不住点头应承着。
龙准起身缓缓踱过来,亲切地拍了拍蒋亦杰肩膀:“阿杰,我和你算是一见如故,你又帮我解决掉了鸵鸟这个大难题。我龙准呢,对兄弟向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赏罚分明的。你立了大功,我无论如何要有所表示,喏,这个给你!”说着话掏出把钥匙,隔空丢给蒋亦杰。
蒋亦杰抬手接住,看了看钥匙上的LOGO,是知名品牌最新款的机车,当即双眼一亮:“龙哥,这真是送我的?”他从小喜欢机车,此刻的惊喜之情倒不是装的。
龙准看见他脸上瞬间绽出的光彩,知道自己摸准了脉门,心里阴阴一笑,脸上却慈爱非常:“这是什么话,龙哥这么大的人还会耍你吗?车子就在堂口里,稍后跟我过去取。”
蒋亦杰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先谢谢龙哥。”
龙准极为大度地摇摇头:“我待你跟自己亲弟弟一样,谈什么谢。不过阿杰,今天叫你过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蒋亦杰懒懒一笑,挑起眉毛做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阿杰啊,我现在已经把你看做和新的人了,很想把三角街那片的生意交给你去打理。不过你初来乍到,年纪又小,一下子管起那些资格比你老的四九仔们,难以服众。所以我想,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龙哥尽管吩咐就是了。”蒋亦杰把玩着崭新的机车钥匙,满不在乎地扬了扬头。
“好,我最欣赏你这爽快劲了!不过这一次,可不要点头点得太快……”龙准故意卖着关子,欲擒故纵,“自古以来跑江湖拜山头的,都要纳投名状。怎么样,杀人的事,敢不敢做?”
蒋亦杰眼睛里闪过丝丝凝重,似乎纠结了片刻,随即邪邪一笑:“敢,有什么不敢?龙哥想让我去杀谁?”
龙准抽出张照片摆在桌面上,轻轻推了过来:“就是照片里这个家伙……”
蒋亦杰定睛一看,电光火石闪念流转——师爷金!
☆、师爷金的生死路
龙准手指按着张照片,往蒋亦杰面前一推:“就是这个家伙——姓金,叫金万升,从前是沙皮的师爷。”
他顿了顿,眯起蛇一样的双眼审视着蒋亦杰,见对方听得专注,完全没有半点迟疑猜忌,这才放心地接着讲下去:“按说我同这师爷金倒也没什么过节,只怪他色胆包天,偷人竟偷到了我和义社头上。他勾搭我兄弟的老婆上了床,被发现之后还把一应罪名全推到了女人身上,那女人一气之下就跳了楼,害得我兄弟独自带着个一岁大的孩子,家就这么毁了。阿杰你说,我若不替兄弟出这口恶气,怎么当得起人家叫一声龙哥?”
编造出这一整套的前因后果来,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蒋亦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那个与师爷金联手做掉了沙皮,又暗中挑唆师爷金往枪口上撞的幕后黑手,一定是龙准!
但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顺着龙准的心意义愤填膺发狠道:“原来是个勾引嫂子的混蛋,我最恨这种衰人了,尤其出了事还拉女人垫背,简直让人不齿,死不足惜。”
龙准闻言喜出望外,脸皮上的褶皱又深了几分:“阿杰啊,别看你我两兄弟年纪相差十几岁,可是处处投缘,连想法好恶都不谋而合。”
“要不然外岛上小和兴的堂口几十家,我怎么就盲打误撞,一下子投到了龙哥门下呢。”蒋亦杰也挑起眉眼回望过去。
片刻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气氛虚伪地热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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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准的这份谢礼手笔不小,起码上了六位数,崭新的机车散发着金属与皮革的冰冷气味,外壳精光锃亮,蒋亦杰一见到立刻爱不释手,迫不及待骑着飙了出去。
龙准将他的喜爱劲儿看在眼里,也受到感染,面上挂起了慈爱的笑容,然而随着一人一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老家伙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重新恢复成了一只僵硬、麻木,心怀鬼胎的冷血动物。
蒋亦杰的兴奋与喜悦,三分真七分假,他的确是中意这辆机车,但大部分,是做给龙准看的。拿到钥匙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止不住犯着嘀咕,以龙准毒蛇一样的性格,任何举动都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骑了一路,蒋亦杰发觉确实有些不对劲。一般来说,新车的碟刹都会比较紧,转动时难免发出轻微的嚓嚓声,只要不是安装不当,基本会随着车辆的使用而自行好转。可这辆车的声音听起来,却带着点旧车下泵或摩擦片使用过久染满泥沙后的杂音,这就不寻常了。
从懂事开始,大哥常常带着蒋亦杰泡在火女家的修车厂里胡混,耳濡目染地,对车子里头各种机械零件的性能都略知一二了。后来渐渐长大,自己对机车的兴趣愈发浓厚,更加花心思研究过一段时间,说起对车辆知识的了解,并不比拥有多年丰富经验的老师傅差。他有这个自信,可以单凭耳力判断车子是否存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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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蒋亦杰对这辆崭新的机车进行了全面检查,果然在刹车片底下,意外发现了一枚螺丝帽大小的未知金属物质。他皱起眉头盯着看了一会,试探着拿出电话,处在通话状态慢慢向金属物方向移动,随着距离不断拉近,手机所受到的干扰也越来越大。
难道是窃听器?蒋亦杰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如果此刻处于被窃听的状态,那检修机车的行为岂不是暴露了?若是龙准得知自己根本信不过他送的机车,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是不是也都将前功尽弃?
但是很快,蒋亦杰推翻了自己的第一猜想。机车不同于轿车,没有内部空间,就算可以载人,行驶途中也不会有过多交谈,更何况发动机全速运转时会产生巨大轰鸣,通过机车进行窃听显然并不现实。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逆向推理,这东西为什么偏偏出现在刹车片底部?这个位置一定关系到它的作用,加上可能干扰手机通讯这一特点,反复比较思索之后,蒋亦杰初步断定,这应该是一个可遥控的刹车破坏装置。至于工作原理,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说,这就是龙准送一部机车给自己的目的?是想杀死自己吗?没有理由啊!
蒋亦杰一时搞不懂了,对龙准而言,自己应该并未失去利用价值。除了可以控制大哥,也可以作为一条好狗帮着他去杀人越货。这种时候除掉自己,对龙准有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龙准想派自己去杀师爷金,同上次对付鸵鸟一样,如若干净利落地杀死师爷金,那么龙准除了一块心腹大患,一旦失手,杀不了师爷金被他反咬一口,龙准又可以借助自己的微妙身份摆脱嫌疑,把一切悉数推到大哥与古展的头上。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只有一种可能——龙准到现在依旧没有信任自己。他不但继续试探着,还留了后手,预备在无法掌控的时刻,分分钟将自己除掉。
凡事都有正反两面。想必出手整治鸵鸟之后,一方面使龙准认识到了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也使龙准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忌惮。伤人的利器,难免自伤,龙准最怕的,就是哪天自己不服管教,多嘴多事,或是调转矛头被人利用反过来对付他。所以他要在自己最割舍不掉的东西上动手脚,一辆机车,一举两得。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辆车不能留。但是要毁掉,也要毁得合情合理,不能给龙准生出一丁点疑心。
该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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