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就坐在容裴膝上,肢体相触、呼吸相闻,靠得那么近,只要稍微一使力就能把容裴压在身下。
如果能和容裴在一起,他照样可以保护乐棠,这两件事一点都不冲突。
骤然意识到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瞿泽觉得心都要跳出胸口了。
他猛地将容裴推到床上,居高临下地说:“那你跟我交往试试看!”
冷不丁地被瞿泽来了这么一下,容裴眯起眼,狠狠地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膝盖顶在他腰上:“反了天了你,小鬼。”
瞿泽胳膊被容裴扭得发疼,顿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知道容裴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真要打起来却是狠得不像话,他的三脚猫功夫在容裴面前根本不够看——而且他那三脚猫功夫还是容裴教的呢!
瞿泽很没骨气地举手投降:“我错了……”觑见容裴根本没有软化的迹象,他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支吾着说出更没骨气的话:“我错了!……哥!”
他的整张脸都憋红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容裴难得地笑了出声。
瞿泽这家伙从小就记吃不记打,往往是前一天被教训得服了软,第二天又急着赶着送上门来被人蹂躏,似乎永远不觉得腻。
看着瞿泽用眼角余光偷瞧自己,容裴手上用的劲变轻了。
他伸手揉了揉瞿泽细柔的黑发,叹着气说:“不要喜欢我,我不是好人。”
瞿泽重获自由后心神一松,可听到容裴的话后整个人都绷了起来:“谁会喜欢你啊!你这人又无趣,心机又重,喜欢你非得累死不可!谁会喜欢?”
容裴微笑起来:“那就最好。”
瞿泽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有种无比难受的感觉。
容裴却说:“带你出访不是让你来玩的,不要整天想着那些没用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变成那种眼里只有爱恨情愁的家伙,你有能力、也有资本去做更多的事。”
瞿泽一愣。
容裴说:“像你这么小的年纪,没有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是很正常的,不过你不能永远都这样。不要以为你是瞿正明的儿子就可以继承瞿家,没有相对的能力,你什么都不是。”
瞿泽不服气地说:“我一直很努力!”
容裴说:“但是还不够。想要成为像你父亲、像我三叔那样的人,光有努力是不够的、光有‘我要保护某某’的想法也远远不够,你心里要有更多的东西。”
瞿泽皱起了眉:“我不明白。”
容裴说:“没关系,慢慢来。”
当晚容裴就带着拜访当地的退休老人。
他们的国家在和索德帝国打对台戏,整个世界舞台分为两极,经常会起摩擦。横行于各大海域的海盗们以“自由者”为名,打着追求自由的旗号行抢掠之实,而在“自由者”背后有着各方势力在支持,十分难缠。
同时索德帝国表示承认远东联邦的国际地位,每次七洲峰会都在逼迫帝国承认。原本承认了也没什么,远东联邦本来就只是帝国的附国,主权并不属于帝国,点个头有什么难的?
只是这个头应该由谁去点呢?
容裴就着这些帝国最尖锐的难题和人争辩开了。
瞿泽负责在一边做记录。
虽然出身于首都瞿家,一等一的大家族,可他十岁前忙着打基础,十岁后又忙着养活自己,从来尝试过没有站在整个帝国的高度去考虑问题。
一晚下来瞿泽听得云里雾里,脑袋都发胀了。
回到旅馆后瞿泽累得浑身乏力,却又辗转难眠。
听人口述帝国的历史与境况,与在学校里学到的完全不一样,口述的人会有自己的感情、会有自己的观点,瞿泽几乎一下子就被他们带了进去。
他盯着容裴朝向自己的背。
心里要有更多的东西才能走得更远,那容裴心里面……又有什么?他这个“弟弟”在容裴心里能占多大的位置?
瞿泽忽然控制不了自己。
他伸手搂住了容裴的腰,感觉容裴微微一滞后把手扣得更紧,脑袋埋在他颈窝,呼着气说:“就算你不是好人,我还是喜欢你……没错,我喜欢你……明明我应该喜欢乐棠的,是他把面包分给我,是他把我带回家……可我偏偏喜欢你……你说该怎么办?你把我带出来,是想让我别打扰乐棠和高竞霆吧?既然你要把乐棠给高竞霆,不如就把自己赔给我好了……和我交往试试看?”
狭窄而黑暗的房间里彼此之间无比贴近,连呼吸似乎都是相互交融的。
瞿泽的姿势选得很巧妙,正好借着墙壁把容裴困在怀里,借着他整个人都欺了上去,让容裴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
容裴有点懊恼。
听到瞿泽旧话重提,他就知道一整晚的忽悠白费了。
这小鬼可不是高竞霆,他比高竞霆要精明得多,也狡诈得多。
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容裴正思考着要不要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突然听到有人啪地一声按下了开关。
房间里的灯应声亮了起来。
☆、第零一七章
容裴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他的视野正好对着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四十八九来岁的男人。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人属于初至,即将迈入一生中最耀眼的鼎盛期。
中年男人的五官与瞿泽有几分相像,只是他的目光更为锐利,脸上的神情仿佛抽去了一切不冷静不理智的因素,只余下凛如寒冬的冷峻。
如果说高父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难以亲近,那眼前这个中年人则把这种感觉放大到极致,他似乎已经抛却了所有人类应有的感情,扫上你一眼就能让你遍体生寒。
这个人是瞿正明!
容裴是《帝国时报》的忠实读者,每年在《帝国时报》上看见瞿正明的次数数不胜数,作为帝国二十位最高决策者之一,瞿正明的形象比其余十九位都要鲜明,“铁面无私”、“杀戮果决”、“帝国雄鹰”等等名词都是他身上无法抹去的烙印。
他是铁腕派的领袖,以瞿家为首的铁腕派最无法原谅导致国家利益遭受损失的人,比如容君临。
容裴直视瞿正明的眼睛。
他很确定这个中年人在生气,因为整个房间的气压都变得极端压抑。
——一个月内连续见到两位帝国的最高决策者,只能说运气真是好过头了。
瞿泽却没有容裴那么冷静。
他在看见瞿正明那一刻就觉得浑身都冷得要命。
刚刚瞿泽还恨不得把整颗心捧到容裴面前,非要磨着容裴要他接受自己不可。可这一刻他却希望没有人听到过方才那段告白,尤其是自己的父亲。
这十二年来瞿泽鲜少有机会回家,即使回了家也不一定能看见瞿正明,他只能在报刊杂志上了解自己父亲的近况。
但瞿泽生命中的前十年是在瞿正明身边度过的,他熟知自己父亲的脾气——对于容裴,瞿正明绝对不会认可!
瞿泽记得上次见面时瞿正明就对云来港这边有人联合青流绑架支持率的现象颇有微词,十分不满这种把政治当成交易来对待的不良风气。
那里面的弯弯道道瞿泽压根儿听不懂,直到瞿正明说起“容裴”这个词时他才猛地坐了起来,竖起耳朵偷听。
他还记得他父亲提起容裴时曾经有意无意地扫了他一眼,回想起来那时父亲的语气似乎已经带上了浓浓的警告。
瞿泽从床上跳起来,恭敬地喊:“父亲。”
尊敬长辈永远摆在瞿家家训的第一位,这个规则严苛到就算年龄相近也不能和辈分高的“长辈”嬉闹,父子之间就更不允许逾矩了。
瞿正明脸上无喜无怒,冷淡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瞿泽迅速撇清:“我在和容裴闹着玩。”
瞿正明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他和高竞霆有婚约在身,你已经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了吗?”
瞿泽握紧拳头:“可是——可是容裴他——”
瞿正明说:“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可是。”
瞿泽跳了起来:“父亲!”
瞿正明却看向已经着装整齐、端正地站了起来的容裴。
这个后辈比容乐棠更像那个人的儿子。
那时候那个人的面子多大,高家想和容家缔结姻亲,那个人不愿自己的儿子成为联姻工具,拒绝了高家抛出的橄榄枝。高家非但没生气,还把目标转移到容裴身上。
容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于是就有了高竞霆和容裴的婚约。
那时候赶着要拿热脸贴那个人冷屁股的人多如牛毛,可那个人一入狱,什么都变了。
如今容家一落千丈,高家想解决掉那桩婚约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首都现在有多少人在赌高家什么时候行动?高父把刚毕业的郝英杰放到高竞霆身边的举动更是让许多人振奋不已。
容家的优势在于“信义”,高家如果因为容家没落就解除婚约,肯定会损害家族声誉——但高家如果保留那桩婚约同样也非常丢脸。
所以高家有两个选择:一是如果高竞霆一直都像滩烂泥,那就保留婚约,同时也放弃高竞霆,永远不让他成为高家的核心人物;二是如果高竞霆堪当重任,那就设法解除婚约,全力培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