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范、范蠡?”夫差一听得这个名字,仿佛火烧屁股似的惊跳起来,他看见在座的每一位都像看见一头患疯牛病的傻B一样又惧又汗的看着自己,便尴尬的重新做回龙椅上,煞有介事的将眼前这位读书人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不行不行……紧记孔老师的话,尽人事,知天命,以不变应万变……可是,范蠡,怎么会在这?
夫差泥鳅一样的扭了扭脖子,双眼再次转向刚才那位乡下‘痞子’,弱弱的问道:“那,这位壮士,尊姓大名?”
‘痞子’好像觉得吴王现在才问起自己姓氏名谁,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他闹着点情绪,蛮不高兴的回道:“吴人要离。”
夫差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搔了搔耳,再次问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叫?”
‘痞子’更不高兴,这回更简明扼要的吐出“要离”两个字。
天,这就是所谓的充满变数的未来吗?果然玄机这东西绝非一般人可以参透的,本想‘科技强国’多挖掘一些卧龙来振国安邦,才搞了这次选秀,结果倒好,把这两货招来了。夫差扶额叹气,无力的竖起大拇指,道:“呵呵,果真都是人才啊。”
范蠡,据夫差所知,原本已经和解战事的吴越两国,之所以勾践在未来会揭竿而起,把吴国打的惨败,多半都要归功于范蠡这货的唆使!总之夫差明白这次麻烦可大了,有些事情果然是躲不掉也逃不掉,它就像‘眼中钉’似的,除非斩断,否则绝不会有好日子可过。夫差后悔不该设这场局,不该给范蠡出场机会!可惜他已经这么做了,这世上什么千奇百怪的药都有,唯独没有治后悔的药。这是一次考验实际性操作的‘棒打鸳鸯’,只要不让范蠡和勾践相识,只要在明日红楼御选之时,不会给他范蠡平步青云的机会,只要处处刁难他,也许还有转机的可能。
而至于这位要离,委婉的说,是史上第一的‘勇士’,直白了说,就是出了名的‘侩子手’!做事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杀自己的妻,断自己的臂……啊啊啊!好变态,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这种心理变态、人格扭曲的人物,远比他刚才那副‘痞子’的形象还要恐怖上千倍,当然是敬而远之为上上策。
转眼到了翌日正午,红楼御选的时刻终于来临。余下的三十五名考生已经早早的等候在宫殿门外,鼓手三击鼓,宣布决赛正式开始。
夫差昂首阔步、大摇大摆地走上殿台,各种神奇,若是能戴上一副眼镜,更形象了一种高姿态了。孙子、伯嚭、伍子胥左右排开入座,孔子、子贡就坐特邀嘉宾席,三十五位考生整齐划一,纷纷向吴王跪倒谢恩。
“现在考试开始,寡人这就要出第一个题目,各位可仔细听好。”夫差亮开嗓子,引吭高歌一首周杰伦的《七里香》,一曲完毕后,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在座的各位,心想,以前每次考题一让默写通篇文言文的时候,老子就发自内心的不平衡,要我们这些现代人背这么饶舌的古文做什么用?能当饭吃么?于是从那时起,他就有个想法,有朝一日,定要逮个机会,让你们这些古人也背诵背诵我们的流行歌词。“寡人刚才唱的那段歌词,请诸位考生们,从头到尾,默写一遍。”
“啊?什么?”底下一片嘘声,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这……吴王刚才唱了什么?……这!这一句没听懂啊!”
夫差龙颜大悦,哼哼,怎么样?在周董面前,看你们谁还敢猖狂。该不会仅此一题,就全军覆没了吧……
十分钟后,三十五名考生当中,仅交上来七份试卷,其他人选择了弃权,夫差大略扫了一眼试卷,居然看到了范蠡和要离两人的名字!夫差不由得鸡蛋里也要挑出骨头来,他看得更加仔细了。
“没搞错吧?你们的耳朵都是录音机变的么?就算是过耳不忘,怎么能连标点符号都分毫不差?”夫差气结的指着那几张合格的试卷道。
算你们这关通过好了,但,这可并不意味着就万事大吉!更严酷的比试还在后面呢!咱走着瞧。夫差悻悻起身,吩咐道:“起架,赶往草场!寡人要看看你们的涉猎功夫如何!“
队伍浩浩荡荡的移驾到草场,碧绿的草地上早就摆好了一排标靶。但是夫差却抬手指向头顶的蓝天,道:“恰巧,正从北方飞来一排大雁,谁能射中这飞翔的大雁,这关就算合格。”
剩下的七名考生面面相觑,眼看着大雁队伍越飞越近,这时,从考生当中踊跃地走出来一位勇士,他拉弓上弦,瞄准天上的大雁,连射三发,全部走空,连根羽毛都没射掉。这位刚扫兴归队,另一个考生站了出来,他同样拉满弓弦,一个牵引力,箭羽‘嗖’地一飞冲天,‘啪——’的一声,一只大雁中箭当场落地。引来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夫差都看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但确确实实落下来一只中箭的大雁来,这却是事实。
马上范蠡就忍不住了,他掏出两只箭来,向雁群射去,‘啪啪’两声,范蠡竟然射中了两只雁!在场的人包括孙子、伍子胥和孔子在内,纷纷起身,抱以喝彩!
最后一个出场的是要离,要离还是一抹招牌式的痞笑,他举起弓箭,只取了一箭,结果却一箭三雕,连射死了三只大雁!甚至,这三只当中,就有一只是领首的头雁!头雁一死,整个雁群失去了领导核心,顿时乱成了一盘散沙,四散飞去了。
“绝!不愧是要离,这的确是他的风格,这么绝的做法,只有他能做出来!”夫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一轮下来,通关的考生仅剩下了这三名,其中自然包括夫差的‘眼中钉’范蠡和‘侩子手’要离……这么办,起码得除去一个才行……
“接下来比赛更难!考验你们的骑术!”夫差道。
底下的大臣们私语议论着:“还有?这三位,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无需再比试了吧?”
“比!寡人说比就得比!移驾马场!”最后一试,比赛马。
自古以来,赛马赛的是速度,但就因为这个夫差有点不一般,喜欢别出心裁,他并不主张比快,相反的,他比慢!谁骑得慢谁赢。
三匹精马,在广袤无垠的马场上慢慢悠悠的行动着,没一会儿,干脆耗在原地,动也不动……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第十炷香已经燃尽,似火的金秋,烈日当空高照,围观的众臣子已经热得浑身湿汗,而马场上的赛马已经趴在原处打起了盹……连范蠡和要离都觉得自己是被耍弄了似的,干脆跳下马来,四处活动活动筋骨……
“简直是荒谬!”国师孙子‘噌’的起身,强压着怒火向夫差拱手,忍怒道,“老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喂……”夫差本想叫住他的,但又清楚国师的为人,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还哪有脸面要求国师坐回来接着看比赛呢。比慢的想法是不错,可他忘了考虑结果,这么坐着确实难受,眼下他只缺一个给他台阶下的人,因此,夫差冲着身边的伍子胥使了使眼色。
伍子胥马上会意,“陛下。”伍子胥开口道,“陛下适可而止吧,这么比下去,是不会出结果的。”
“嗯,也罢,比赛先暂时偃旗息鼓,待寡人重新想个新试题,择日再一决高下,三位壮士先退下吧,起驾回宫。”夫差道。
众人就像得以解脱的囚犯似的做鸟兽散状。
回了寝宫,已经到了一更天,日落西山,丰硕的黑夜总能留给人们大量思考的空间,夫差坐在凉亭的长椅上,斜着身子靠着轩窗,双眼直直的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这么难为范蠡和要离,也许真的多此一举,今时的范蠡,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野心勃勃的梦想家,谁都能看见范蠡那满腔为吴国效力的赤诚,这样的一个青年,会在未来某日威胁到自己的成败存亡?还是自己太杞人忧天了?
的确,你可以说未来存在变数,可是人生的每个阶段、每个步骤,都好像被安排好了似的,在面对岔路的时候,真的没有犹豫不决的必要,因为你所选的那条路未必就对,另一条相反的路也未必就是错的。夫差仿佛现在才对‘尽人事,知天命’这句话有了一丝浅显朦胧的领悟,面对岔路,能做的,只有昂首阔步走下去。
勾践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找到了夫差,他请示道:“陛下连午膳都未用过,不饿吗?”
夫差漫不经心的扭回头看了看他,又漫不经心的转回头去,继续看着天上的星星思考人生。勾践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候在那里。
能被人关心,是件幸福的事。夫差伸过手,示意勾践也坐过来,勾践点了点头,以一个微妙的距离在夫差身边坐稳,顺着他的视线方向也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