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尿了。”
凌方平“哦”了一声,迷迷糊糊又睡了。
谭泽尧一面换尿布一面无奈地笑:孩子到底是你生的吗?
折腾半夜,八点多谭泽尧被嘹亮的哭声吵醒,一摸身边,空的。凌方平又不见了!扫一眼,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靠!
等谭泽尧心急火燎地喂完了奶出门,就看到凌方平一身黑色休闲装,悠哉悠哉地在草地上打拳。一面打拳一边跟旁边遛狗的老大爷唠嗑,已经从吃饭、养生、杂志、新闻、国家大事一路聊到伊拉克战争与美国霸权主义。
谭泽尧跟老大爷笑着打了招呼,然后黑着脸对凌方平说:“请勿践踏草坪!”
老大爷立刻开始吆喝他的狗:“球球,过来。别在草坪上打滚儿!”
谭泽尧:“……”
凌方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对老大爷说:“他说的是人,不包括狗。”
老大爷的脸色更黑了一层。
19我他妈爱的就是你(九)
凌方平讪讪地拎着买好的油条豆浆,低着头跟在谭泽尧后面往家走。
谭泽尧黑着脸:“你到底想干嘛?”
凌方平理直气壮地瞪他:“要打屁股吗?”
谭泽尧:“……你刚生完娃,在床上好好休息几天是正经。”
凌方平龇牙笑道:“干嘛?坐月子吗?老子不是女人!老子憋屈了好几个月了!发霉了!需要出去晾晾!”说着把油条豆浆往桌子上一扔:“喏,早餐。”
谭泽尧看了一眼:“油条中的明矾,会对大脑及神经细胞产生毒害,从而引发老年性痴呆症。高温油炸可使食物中的大部分维生素A、维生素E、胡萝卜素等遭受破坏,同时,油脂中的不饱和脂肪酸在高温下能产生各种聚合物,其中的二聚体毒性较强,会引起肝脏肿大,生育功能和肝功能障碍,甚至可能致癌……”
凌方平嘴角抽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打断:“我不吃就是了。”走过去趴窗口上喊:“黄大爷,黄大爷,油条要不?谭泽尧做好早饭了,油条买多了。”
黄大爷笑呵呵地接过去:“谢谢!”
凌方平突然想到谭泽尧那一堆致癌理论,心想还是不要祸害老人家了,于是好心补充了一句:“人吃了不好,还是喂狗吧。”
黄大爷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抖着手拎着油条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谭泽尧做早饭的那会儿功夫,凌方平到厨房晃悠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饿死了饿死了。”
等凌方平终于抚着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小包子却把奶吐了自己一身,哇哇大哭起来。
谭泽尧扯着凌方平的手回卧室,把人包的里三层外三层活像个粽子,然后拉着人直接把暖箱放到了车上:“去医院检查一下!”
吴子成正在顶楼办公室跷着二郎腿晒太阳。
看见谭泽尧急慌慌沉着个脸,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了?”
“娃儿把喝下的奶全吐了。怎么回事?”
吴子成松了一口气:“我还当什么事儿呢。没事。放心好了。”各项检查做完,吴子成笑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就是……”吴子成瞅了眼旁边坐着的凌方平,凑到谭泽尧耳边小声道:“要是能母乳喂养就更好了。科学实验显示,喝母乳长大的小孩儿更聪明。那啥,我给你找个下奶的方子,你试试看?”
谭泽尧听了不置可否,走过去拉住凌方平的手:“子成,你再给大的这个做个全身检查。”
凌方平一听立刻瞪眼挣扎:“喂,不带这样的谭泽尧!老子好生生的做哪门子的检查?”
最后凌方平还是被迫做了全身检查,抽血的时候趴在谭泽尧肩上浑身颤抖。
吴子成不满道:“喂,我技术很好的。没把你胳膊扎成马蜂窝。”
谭泽尧:“你敢把他胳膊扎成马蜂窝?”
吴子成幽灵一样默默退走。
谭泽尧回过头来看着怀里这个仍旧在抖啊抖的:“你是不是个爷们儿,是不是个兵?你壳子换了胆儿也换了吗?”
没有回音。
谭泽尧突然觉得不对劲儿,把人从肩膀上捞起来,只见人已经愣了,只有眼泪仍旧一线一线地往下淌:“喂,你没事吧?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凌方平才缓过劲儿来,笑道:“没事。就是想起一些从前的事儿。没事。让你见笑了。”
谭泽尧直觉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把人摁到自己怀里轻抚着背部:“没事就好。”
凌方平突然笑了:“在你眼里,我是个特别逊的兵,对吧?”
谭泽尧睁着眼说瞎话:“没有。”
凌方平道:“我知道你在心里偷笑。我这人是有点儿……其实我各项考核成绩都不错,移动靶枪枪十环那可是我的骄傲,出任务也从来没出过岔子,除了……其实出过两回岔子,第二回我就挂了,第一回我掩护队友撤退,被俘虏了。当时是在越南境内的一处热带雨林,我们端了他们一处军火窝点,带队撤退的时候被代号ER的黑帮强火力拦截,我腿受伤了。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吗?严刑拷打我都不怕,他们没打我,在我静脉上扎了一根针,让我亲眼看着血一滴一滴缓慢流进身边的桶里,那时候是傍晚,很快天就黑了,他们把我绑在床上,都走了。热带雨林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我的血滴答滴答一声声地响,开始是响在我耳边,到后来就像重锤敲在我心上。一整夜,我感觉我的血液一点点被抽干,灵魂一点点被压碎。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几乎崩溃了,眼珠都已经不会转了,整个人都已经混沌了。”
说到这里,谭泽尧已经震惊之极,凌方平却突然笑了一声:“其实,很可笑。塑料管那头早已被堵住,我的血,一滴都没流出去,发出滴答声响的是旁边没拧紧的水管,水滴了一整夜。后来他们问了我很多机密,我差一点儿,就全吐出去了。真的,幸亏那么多年当兵的信念和良知还在,紧守着灵台一点清明,硬撑着什么都没说,要不然我就真的完蛋了。被救回去以后,他们考察了我半年,心理辅导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终于恢复过来了,半年后他们确定我没有叛党倾向,才复了我的职。就这样,没啥,都过去了。换个壳子懦弱了不少,让你见笑了。谢谢你的肩膀。”
凌方平从他肩上起来,平静地笑道:“让你听了个不开心的故事。走吧。”谭泽尧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只能拍拍他的肩:“好,走吧。”
凌方平的检查结果依然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但回到家谭泽尧还是一天五顿地补,什么猪蹄花生鲫鱼汤(==乃们明白什么意思吧),红烧肉排骨鱼吃到最后都想吐,没半个月双层下巴都快出来了,凌方平再也忍不住了天天凌晨拉着谭泽尧十公里长跑外加三套军体拳。
每次跑完凌方平都几乎断气,谭泽尧连着嘲笑了一星期,终于不再嘲笑了。小孩子的毅力的确不是盖的,恐怕就是跑死在路上了,也得跑到终点再倒。
这一天,凌方平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火烧了屁股一样,谭泽尧倚着门框告诉他:“贝贝又吐奶了。”
对于小包子的起名大事,两人都很关心。但是半月之内吵了N的N次方回,依然各执己见。谭泽尧说叫谭舜华吧,《诗经》里有“颜如舜华”之句,多有文化底蕴;凌方平说你拉倒吧这么娘们叽叽的名字你也好意思起?还是谭风云比较有气势,谭英雄也行。对于孩子姓谭这一点凌方平倒是没什么异议,这孩子说到底跟谭泽尧没什么血缘关系,再不姓谭万一他哪天不认账了咋办?两人屡次谈崩之后,终于各退一步达成一致——等小包子长大了自己选。所以目下大名暂时空缺,小名贝贝。
谭泽尧说:“专家说母乳喂养会好很多。”
凌方平:“滚!老子不是奶牛!”
谭泽尧说:“专家说喝牛奶长大的孩子智商会像牛。”
“滚!老子是喝羊奶长大的!”
但是凌方平最终还是妥协了,因为奶胀得太厉害了。平地走路一个雷轰下来把他烤得外焦里嫩都没办法让他这么震惊,他妈的上帝,你绝逼脑抽了!
虽然表面上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老子好难受啊好难受!
凌方平一想到孩子叼着他那玩意儿吃就浑身发麻,为了避免包子的嘴和他那玩意儿直接接触,他设想了一系列的解决方法,包括挤,包括使用吸奶器,包括……最后发现挤出来或者吸出来更他妈像奶牛!还是算了吧……
凌方平说:“你起开!”
谭泽尧咳嗽两声转过身去,凌方平撩起衣服,咬着牙,闭上眼,压着包子的小脑袋往上一按……凌方平发誓再也不说当年被俘有多恐怖有多难熬,他妈的眼下这个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煎熬!
小包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凌方平飞奔过去把包子往谭泽尧手里一塞,直接往卫生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