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说完之后,就走了。之后是已经用过午餐的叶苗蹦蹦跳跳来找我。3岁大的女孩,五官已经渐渐张开,我横看竖看,怎么也看不出一分叶翔幼时的影子来。头发不够黑,鼻子不够挺,眼睛不够大——长大后再变,也不会变成大美女吧?我对叶苗素未蒙面的母亲多了一丝好奇:叶翔那样的人,会娶什么样的人做妻子?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拴住他?
在床上躺了两天,终于可以下床走路的时候,腿脚都是软的,像被捞出海水的软脚虾,不过我这只软脚虾适应良好,很快变成了红皮的龙虾。叶翔在岛上陪叶苗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就因为各种生意和事物做直升机飞走了。他一走,叶苗就缠上了我。还是陈树的时候,因为环境,我几乎没接触过小孩子,真不知道是哪里讨了这位小公主的喜。小笼包一样肥嫩嫩的手硬是化成了一双铁钳子,到哪里都要拉上我。几天下来,我就感到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会懂。小孩子的世界,大人也不会理解。叶苗真的是位小公主,也过着像小公主一样的生活。如果不是叶翔的孩子……真想不出叶翔会这么宠她的理由。难道是他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我自娱自乐。
午睡的时间,看着叶苗沉睡娴静的睡颜。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移情作用,明明就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小脸,看着——也不讨厌,看久了甚至隐隐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但又想不出是哪里熟悉。
叶苗休息的时候,我终于有了自己的闲暇时间。岛上设备齐全,连无线网都有。我就用客房的电脑上网查资料,在搜索栏里输入“解离症”,一按Enter键就跳出一大堆专业解释。我找了个最客观最可信的点开一行行看下去。
对于解离症的解释和时晓咏——就是那天的白衣青年,叶翔的专属医生。专业技术够硬,脾气也够糟——说的一样,鼠标中键不断下滚,“病因”这栏进入我的眼帘:“精神“解离症”患者……这类的患者为了逃避会引发心理痛苦的事物,会将自己的意识活动或记忆从整个精神活动中“分解离开”出来,以达到防卫自我的目的……意识、认同、或运动行为的正常协调功能会突然改变……一般都是在病人醒着、且有突发的特定事件发生时才会产生……”
真是——可笑。那样的人,到底要遭遇怎样的事情,才会痛苦到产生精神解离以逃避痛苦呢?他——也会痛苦我很难想象叶翔难过的样子。记忆中的叶翔,大都是优雅浅笑着,笑意能麻痹对手,笑意能变成尖刀杀人。重遇后的叶翔,三年过去已经完全成熟。他脸上少了熟悉的笑,但别人见他都会露出笑来。
事业有成,家财万贯,有一个懂事的女儿……叶翔唯一能伤心的,好像也只有他那个神秘的妻子。这几天和叶苗相处,我也问过小女孩她母亲的事。小苗的反应很平静:“妈妈?妈妈一直陪在爸爸身边啊!”小苗认真的语气不像是说谎,所以我困惑了。因为像叶翔这样在世界各地和枪林弹雨中来回奔波的人,即使有无数忠实属下,到底做的是危险生意,意外随时可能发生。这样把脑袋拎在手上的生活——他会带着他心爱的娇妻一起?或者他妻子很强,完全不用他操心?还是——叶翔完全不在乎对方的生死?
我天马行空的乱猜一通很快被打断了。时晓咏对我说话还是一副头抬得高高目中无人的孔雀样:“老大来消息。你和我一起去阿联酋。”
阿联酋?叶翔的军火基地?去干什么,时晓咏没有解释。知道我问了他也不会说,我也懒得浪费口舌。
这时候叶苗已经被专门的保姆接走,我和时晓咏等人坐直升机直接向阿联酋飞去。因为同处于地中海沿岸,直升机早上出发,不到中午就到达目的地。直升机在一片空地上降落下来。螺旋翼转动时带起的大风让人眼睛难以睁开,耳边轰隆隆的全是风声。我看见不远处的沙漠,以及站在沙漠边缘的叶翔。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能感受到和那天重逢时看到的叶翔不同。那时候叶苗还在,叶翔仍然压制着,表现出一个父亲慈祥的一面。如今小苗不在,就连这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不见了。扑面吹来的风是热的,我却仿佛置身南极,望见一座巍峨冰山。
“收拾一下。晚上去见阿布扎比酋长。”叶翔只吩咐这一句就走开,时晓咏带着医疗设备跟上。
“跟我来。”高大的金发男人是克劳德,直接带我去了一座别墅。说是别墅,规模可以媲美堡垒和度假山庄的结合。防护措施很严,高墙电网只是眼见的部分,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危机。所以秉性沉默是金的克劳德第二句话就是:“别乱跑。”他上次说这句话,我没听,下场是在床上躺了4、5天。这次,估计就是直接没命了。我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自己还是珍惜的,不想给别人,也不想不明不白死在哪个陷阱里。
走过绿草成茵的草地,是一座五层高的建筑。我跟着克劳德一直上到四楼,他在某间卧室停下:“你以后住这间。床上的东西先不要碰。”克劳德说着,推开了房门。入目一片黑白,压抑,死寂。其次是注意到这间卧室的面积和奢华。这是——主卧吧?
面对我的疑惑,克劳德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像是做完自己的工作,他直接转身离开了。也许,每层都有一个主卧吧……不过,我地位没那么高吧?只是被叶翔上一次,就安排给我这么好的房间?而且,最重要的是——床不给碰,我睡哪?房间里连个沙发都没有。羊毛的地毯倒是很软,天也不冷,不会是让我睡地毯上吧……——|||
羊毛地毯是白色,床单和枕头被子都是黑色。一片黑色中的白色,自然是十分显眼。房间内有没有监视器我不知道,既然克劳德说了不能碰……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而且从露出来的部分,已经可以看出是什么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这个东西,伴随着我十几年。虽然我一直不喜欢它,几乎没有用过,但作为老爷子送给我的唯一生日礼物,我一直十分珍惜。
那是一只瓷枕。白釉黑花荷莲纹,出产于宋磁州窑。
青帮被叶翔接收之后都不能避免溃散的下场,陈家大院被尘土和铜锁封印,这些曾经被我珍藏的东西——我以为叶翔会把它们直接全部处理掉。没想到他会留下这个瓷枕。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解离症的描写全来自度娘查到的资料= =
☆、第十九章 酋长
发呆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当明星开始在夜幕中闪烁时,克劳德扔给我一套休闲西装。等我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同样着正装的叶翔。他如今的身份可以让他不作讲究着装,也没人敢忽视他。只是叶翔习惯了这么做,尽善尽美。他的皮肤是浅浅的蜜色,一身剪裁得体的墨色西装将他的气质完全衬托出来,整个人仿佛融入夜色的刀刃,收敛锋芒,随时可能挥出石破天惊的绝世一刀。
他的身姿愈发挺拔,仰慕而来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忠实能干。我跟着众人跟在叶翔身后,看着他的高大背影,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看到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个曾近陪伴在我身边的少年,一直优雅浅笑的少年,和我作为陈树的一辈子一样,成为了镜花水月,成为了风吹即散的轻烟。那份献祭般的心意,终是成为了早春骤雨前桃枝上的花苞,还没来得及盛开,就被风吹雨打,碾落成泥。
离我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最简单的音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人的一生,能经历多少次打击,摔倒之后,又能爬起来多少次。无所畏惧的只有初生牛犊,我……到底是乏了。心乏了,人就老了。我孑然一身,唯一拥有的,也只有这条捡来的命。现在,我只想用我的全部生命去做一件事,不计后果,不计代价——代价?人生除死无大事。
越野车底盘高,可以适应多种地形,而且行驶过程中车身很稳当。统一制式的越野车最后在一座灯火辉煌的建筑群前停下。我从车上下来,发现眼前的建筑规模简直可以媲美白宫,就像一个略微缩小的宫殿。主建筑前甚至有很大的喷泉池,鲜花簇拥——在满是黄沙的世界,拥有这样一座喷泉,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叶翔一下车,就有一个戴着白色头巾一身白袍的中年男人迎上来,浓密的大胡子里洁白的牙齿亮闪闪反着光。对方说了句阿拉伯语,叶翔也回了一句内容相同的话,之后两人又行了握手礼。我不懂阿拉伯语,但在这么一个注重宗教的国家,也可以想见那句问候十有八.九是问候真主的。
所幸两人只说了一句阿拉伯语,之后就用英语交谈。这对我而言倒是没有问题。男人带着我们向房内走去,房间内比外表还要奢华的多,说是金碧辉煌也不为过。从他们的交谈和环境,我总算明白眼前这个大胡子男人就是阿联酋副总统兼首相和国防部长,也是马克图姆家族的代表人物,阿联酋国际航空公司的老板,全名谢赫·哈利法·本·扎耶德·阿勒马克图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