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司韶令才说他已心有所属么?
那人……竟当真就是司恬尔一直在找的人?
听她方才好像叫他无归哥哥,原来他叫无归?
“那之后他没有找过你?他也没跟你约定要怎么见面?你后来在江湖兴风作浪恶名远扬,他好歹算是你师父,怎么可能不找你?”
正失神暗想,耳际忽地又灌入司恬尔迫不及待的一声声询问。
“……”江恶剑被她问得顿住,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不太确定地想,他算是他的师父?
他们几日交谈甚少,并没有提及任何拜师之说,他教他剑法,也皆是随口指点,更不曾让他叫过一声师父。
却正当二人这不怎么得体的交流方式多少显得时候过久,眼前两团令江恶剑始终无法直视的圆滚阴影倏然散去。
原是司韶令再忍不了,扯着司恬尔一头风中飞扬的乱发,终于将她从江恶剑身上拎了起来。
“死瞎子——”
无疑回手便是一掌,兄妹俩眼看又互不相容,江恶剑龇牙咧嘴地起身,这回微感头疼之际,万万没料到,让他震惊不已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携着呼啸杀意的鬼扇子正劈头盖脸地朝司韶令砍去,却纤白手腕一紧,伴随三根破空飞针转瞬收回,漫天惊寒丝刃也在一瞬间悉数无影无踪。
司恬尔手中依旧攥着她的鬼扇子,却是轻飘飘地,给司韶令扇了几下风。
而司韶令那能将她脑壳子一掌拍碎的力道也刹那化为乌有,落下时无比温柔地拍开她肩膀衣褶。
“……”
看得江恶剑瞠目结舌,随即一抬眸,蓦地明白了过来。
此时此刻怀抱江子温静静立于这医馆小院后门的,不是厉云埃还能有谁?
他另一手则直挺露于青裘外,指间微抖,两枚蓄势待发的紫微针比他一双视线还要凉嗖嗖。
他就那么看了“兄友妹恭”的二人半晌,终是谨慎将紫微针塞回袖口,一步一瘸地率先朝江恶剑走过来。
在此之前,江恶剑从未想过,司韶令这手脚有疾的美人兄长也能走出如此力拔山河的气势。
“五派已到齐了。”
他伸手扶起因背后伤势开裂而艰难起身的江恶剑,低低说道:“但你放心,我信那些北州鬼士与你无关,待会儿对峙,有我们三人在,谁都不会让你再吃了亏去。”
江子温挂在他的脖子上,似睡了一觉已忘了鸡蛋羹之仇,拍拍手笑道:“吃锅盔?”
“啊……”
“且你救了我一命,以后阿韶若让你难过,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扎他。”又听他完全不避讳司韶令地补充了一句。
江恶剑张了张嘴,仍是“啊啊”两声,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还是更习惯来者皆是杀伐,每回遭这般善待,最让他不知所以。
只喉咙一紧,颈间缠绕的细带被司韶令扯起,迫使他怔愣之下倒退着回到司韶令身旁。
“你们可以叙叙旧,等我片刻。”
干什么?
还没想通司韶令这句话是何意,也在司恬尔不甘的眼神中,江恶剑被他拉回了屋内。
原是给他重新缠裹伤口。
“司韶令,”江恶剑趴在门前由他在赤裸的背后摆弄,到底忍不住问道,“你兄长的意思,该不会是……待会儿我也一起去见五派?”
“不行么?”
司韶令已仔细为他重裹了层细布,皱眉止住他又渗出的血水,淡声道。
“你们倒也不必为我一个人去惹怒五派,我说了自有去处——”
却才提起他的走为上策,江恶剑话音一滞。
因为司韶令出其不意地在他硬铮的肩头咬了一口。
下意识以为对方是为报复夺剑时咬他那一下,江恶剑正欲回头解释,却觉接二连三,司韶令自后方抱着他,垂头在他颈上以及身前又咬了数口,留下一道道浅红的凹印。
“你再敢让伤口崩开,”而对着颈后已然散乱的细带又若有所思片晌,司韶令分明在警告他,“我咬的便不止这些地方。”
皮肉间细微刺痛与司韶令烫人的呼吸糅杂在一起,感觉竟分外的缱绻。
不久前才被彻底浇灌过的身体自然感知得到这愈发变了味儿的啃咬,江恶剑满面灼热地微仰起头,夹在司韶令的唇与胸膛间,双掌窘迫扒在门栓。
但也不忘提醒他:“你咬归咬,不过你下次……记得要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
第30章 你吃
最后也没来得及给司韶令解释何为“量力而行”,因为游走于江恶剑全身的一双掌心肆意捏揉,像是为证明他哪里的手感都极好,揉得他头昏脑涨间,赤红的耳尖忽然微动,眼底霎时恢复一片清明。
凝神细听,屋外风声晃曳,裹着杂乱的步伐与气息,若有似无的渗入他绷紧的神经,来人至少有十余名,其中不乏身手卓绝,绝非等闲之辈。
看来是等不到他们一起前去,五派已迫不及待地到这里抓他了?
正心下猜测,又像是为证明他所想一般,只听越来越靠近的猎猎袖袍倏地停下,如拉紧的弓弦错落蛰伏在医馆四周。
只待他一出去,怕是便四面临敌,插翅难飞。
罢了,事已至此,他也无需再躲。
谁知他方一合拢凌乱的衣襟,正欲出去,身后早也有所察觉的司韶令却拉住他。
“怎么?”他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先说的不必逃,现在倒紧张了?”
司韶令眼前薄纱似泛起少许泠波,目光复杂,竟没有开口反驳。
“别怕。”
反而是江恶剑此刻已然归于平静,甚至在司韶令骤然缩紧的视线里,胡乱将颈上垂落的细带又重新缠牢。
剩下半截塞入司韶令的掌心,半开玩笑地安抚他:“我这条疯狗眼下被你牵着,他们打狗还要看主子。”
“主子不发话,我也不会乱咬。”
“……”
司韶令双目眯起,猝不及防地一把扯过,迫使江恶剑下意识的夸张仰头,被他飞快在唇上用力碾过。
而后屋门猛地大开,江恶剑还没能明白对方这一吻又是为何,只好强行从心如擂鼓中满脸戒备地回头。
果不其然,数道快如疾风的飞影一瞬间自周围现出,尤其领头三人的轻功可谓登峰造极,他仅看清那随风而来的一鞭一弩一锏,下一刻,三人已落定于眼前。
却意外的是,仿若谁都不曾看见他,更没有丝毫朝他出手的意思。
即将冲出的掌风一时僵住,看着三人悉数围拢于司韶令身旁,江恶剑神情木讷,险些被那三人中一个拎弩的威猛身躯挤个大跟头。
“小韶令,你的眼睛如何了?”
而率先开口的是一腰间悬挂长鞭的女子,一身霜白道袍仙姿玉貌,眉间凛凛,圣洁如雪。偏扯着司韶令一袖语气关切,使得一双冷眸染上了与气质不符的人情味儿。
不用想便看得出,这人必然来自于五派之一的天墟,且她就是掌门人——司澜。
仔细算起来,司韶令的父亲与她师出同门,也为她的师兄,按照辈分,她是司韶令的师叔,怪不得这般亲近。
而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手执方棱铜锏的一人,此人气质刚中带柔,眉心一点朱砂痣与石青长袍相衬,如竹林惊鸿艳影,温润而凌厉。
因他身后跟了个奇丑无比的猴子,江恶剑难免多看了他几眼。
也曾听闻,浮门门主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一只凶猛的大山魈如影随形。
所以不难猜出,这人便是浮门门主——扶心大师。
只听他也蹙眉看着司韶令道:“你这五年杳无音讯,可知大家有多惦记你?”
江恶剑这回愣了愣才想起来,据说司韶令的娘亲是浮门开山祖师的关门弟子。
也就是说,这至少三十好几的门主还要叫司韶令的娘亲一声太师叔祖,而司韶令则是他的……师叔祖?
……
这辈分算得江恶剑一阵脑壳疼。
“你就这么离家出走,忘了你小时候是谁天天抱着你,偷给你塞糖吃?”紧随那两人之后又开口的,自然是一上来便给江恶剑挤个趔趄的高大男子。
他手上一把弓长三尺有余的神臂弩,布满精致暗纹的玄袍镶嵌咄咄金边与细碎玉石,与厉云埃年纪相仿,剑眉星目,贵气非凡。
想来就是五派中最为财大气粗的金楼楼主尉迟骁。
听闻尉迟骁是前楼主所收养的唯一义子,那前楼主又与司韶令的舅舅关系非同一般,大抵在年幼时两人也经常接触,待司韶令更是亲如兄长。
只见他此刻刚硬的面容浮现极为违和的柔软,心疼不已地拉住司韶令另一手,又接着道:“快给扶心大师看看,你的伤势现今怎么样了?”
那扶心大师闻言自是也伸手欲为司韶令查看,被司韶令蓦地躲开,不着痕迹地揉了揉紧皱的额头。
三人对他的态度似早已见怪不怪,依旧你一言我一句地绕着司韶令。
“哎,小韶令,我见你戴着这眼纱倒显得更好看了,就是颜色深了些,记得你以前不是最喜穿红衣的?等师叔给你重新缝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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