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曲恰唱中玳安儿心事,令他瞬间酸了眼眶。张松又道:“要我说,死别总好过生离。他性子浮浪,人世间你两个未必到头;如今他便只有你了。玳安哥,你总算得一人始终,我都羡慕不来。”
第166章 番外二 梦是心头想(三)
玳安儿听了这话,半晌不能言语。席散回到三尺藤席之上,他抱了被子卷儿辗转入梦,渐觉心头遗恨稍稀。张松所言不差,陈三郎素来身子轻,若侥幸生还,少不得又在外边儿招猫逗狗,两人兴许成不了一对;如今虽阴阳两隔,却彼此心意相通、生死相托,也算是个踏实归宿罢。
话虽如此,他又无端端升起猜疑来,那日书童儿与陈敬济四手拉着缰绳、眉来眼去言笑晏晏的情形浮上心头。他昏昏沉沉睡去,悠忽间又回到西门大宅,满世界找陈三郎,欲问他可曾与书童儿使得甚么手脚。
书房后院、东西两厢寻了个遍,竟不见这货人影儿,书童儿也未遇上。玳安儿心里毛躁起来,牙关暗咬转回下人房里。房门却推不开,似从里头销住了。他抬手正要敲门,忽听里头传来书童儿的声音。
“……你也是个没脸皮的,你丈人知道了,看不打断你三条腿去!”后又似嗔非嗔地笑道:“滚!别叫我打得你脸花了!”
“你打,来,小冤家,你照这儿打……”陈敬济腻歪道,“再叫我尝尝你身上香脂,便是打烂我的嘴……”
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书童儿扬声笑道:“好个贱皮子小狗儿!记吃不记打!”陈敬济娇哼一声,两人窸窸窣窣拉扯在一处。
“啧,这小屁股……怨不得人都爱你,这两团好肉儿,哪个汉子见了鸡巴不硬?”陈敬济颤声道,“香死我了,叫我吃一口罢……”随即里头传来啾啾啵啵的怪声,书童儿莺声呖呖笑得直喘。
玳安儿听得火冒三丈,提了拳一脚踹开木门,冲将进去。只见陈敬济胯下一根直挺挺肉棍儿,将将探入书童儿穴里。
“玳安哥!”书童儿惊叫一声,慌的欲抽身躲避,陈敬济却两手箍紧他腰身,将他死死压在榻沿上,兀自挺胯抽送起来。
玳安儿只觉一股热血直上天灵,上前照陈敬济腰窝儿狠踹一脚,骂道:“贼没廉耻的贱骨头!没把你屁股肏够!又上这儿攮屎来了!”
陈敬济趔趄一步,身下动作却不停,气喘吁吁浪叫道:“啊,这小妖儿屁股里头好软乎,快活死了!玳安哥,玳安哥,你来得正好,我后头也……痒痒杀了,咱两个串他一串儿罢,来罢……”书童儿在底下动弹不得,两瓣臀叫他撞搡得肉浪翻飞,啪啪作响。
玳安儿怒火攻心,丹田处却烧得火热,那话儿便扑棱棱跳将起来。陈敬济一味淫声艳语、卖力招呼,玳安儿恨得牙痒,身子却不听使唤,不知怎的便掏出那孽根,一把将陈敬济推得趴倒,直插进他屁股眼儿里。
玳安儿不比陈敬济,没那温存小性儿,上手便是一顿狂风骤雨似的肏捣,身下两个骚货一齐“嗯啊”乱叫起来,把他激得淫火愈炙,仰身竭力掀干不迭。不多时书童儿便两腿哆嗦着哭出声来,哼哼唧唧说“遭不住了”。
陈敬济凑到他颈边,口吐热气劝道:“乖乖肉儿,你再忍忍罢,不是哥哥替你挡这一道,他不把你屁股肏烂喽?”玳安儿照他腚上狠抽一巴掌道:“老实儿撅好了!”陈敬济吃疼往前只一迸,那话儿直攮进书童儿二道门里,顿觉美不堪言。书童儿嘤咛一声,手脚一松瘫软下去,再出不来声。
陈敬济前头叫书童夹着,后头被玳安儿抵着骚心肏干着,两处交相凑趣,不觉周身酥麻爽利,舒服得头目森森,不知所以。须臾乐极精来,便猛抽一口气夹紧臀瓣,直把玳安儿也绞得捱不住了,两人齐齐灵犀灌顶,双双泄身如注。
玳安儿做得一场荒淫美梦,精去时豁然惊醒,臊得浑身粟粒暴起。怎的平白又想起书童儿来?他狠掐大腿,骂自己失心下贱,人家自来没看上你,一贯两眼望天、只伺候主子,那些年鬼迷了心窍,到头来误人误己,怎还不长记性?!于是又气又悔,怄得一宿未眠。
可陈敬济与书童儿究竟有无勾连,他到底没脸问出口。次日再碰见张松,见他形容举止已不是从前的书童儿;时过境迁,诸般污糟往事都如风散了,不必再提。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三月里河道开了,运河上船只往来忙碌,西门家的买卖又活络起来。玳安儿在码头、各个铺上奔走照应,整日忙得脚不点地;张松当家既知油盐贵,便辞了私塾先生,又回书院追随周夫子去了。
这日清明,玳安儿天不亮便先上五方山为应伯爵与元璟烧送一番,转回头又领众人往五原祖坟上祭拜。张松身着孝服,代西门庆向列祖列宗磕了一圈头。到陈敬济冢前,张松依例端端跪坐,捡了元宝儿往火盆里丢。玳安儿不知何故犯起毛病来,非叫他行大礼,张松也犟得很,说“没这个理儿”,死活就是不磕。两人一个按头,一个蹬脚,眼看动起手来。
平安儿几个在旁只动嘴劝劝,都不敢插手。正闹得不可开交,身后钗环叮铃作响,脂粉甜香随风而至。
众人回头,却见庞春梅挺个大肚儿,穿金带玉、头面招摇,由三五个丫头媳妇簇拥着,款步而来。小厮们忙垂头回避,张松与玳安儿撒开手,躬身行礼问了声“庞三娘安”。
原来,春梅在城前庙将潘金莲唤醒,与她改名庞春桃,假充自己的亲姐姐。守备周秀将她接回家里作小妾,她便将潘金莲也捎带上,姐妹俩一同服侍周秀。那潘金莲虽失智疯癫,却仍旧眉目妖冶,娇俏可人,周秀岂不欢喜?春梅每每与他同房,不拉上她这“姐姐”不能成事,周秀乐得夜夜燕儿双飞,更把春梅当心肝肉儿疼爱。见她伶俐,又将家里房屋地契、各处钥匙,尽数交在她手里。很快姐俩儿双双有了身子,月份无分大小,肚儿一齐挺将起来。
春梅虽是被西门庆撵打出来,却仍把西门府众娘母当娘家人看待,是故清明时节烧送过周家,又来为李瓶儿、西门大姐等故人祭扫。因梁山一役剿匪有功,周秀升了统制,他家妻妾自然跟着鸡犬升天;张松从前挨过她骂,怵她嘴狠,亦不敢造次,便恭恭敬敬引她至各个坟前添火烧纸。见到陈敬济新冢,春梅不禁抹泪唏嘘,众妇连哄带劝,才将她拉走。
看官听说,这庞春梅虽骄横跋扈,却是个敢爱敢恨、有情有义的刚强妇人。不久她与潘金莲为周秀生下一男一女,原配夫人病逝后,周秀便升她作了正妻。几年后金兵来犯,吴月娘遇险,她不计前嫌伸出援手,仁心义举令人动容。她一无父无母、卖身媚主的孤女,最终竟封了诰命夫人,得与心上人有始有终,享尽富贵安乐,不失为一桩神奇造化。
就在当日,玳安儿与张松自坟上下来,回到香铺便有伙计来报,说打济南来了个过路行脚,传信道西门老爷如今身在蓬莱,只是人有些糊涂、神智不大好了。二人闻讯又喜又忧,再顾不上拈酸斗气,连上便打点一辆大车,带足盘缠往蓬莱接人去也。
第167章 番外二 梦是心头想(四)
话说玳安儿与张松两个晓行夜住,跋涉半月,终于赶到蓬莱县丹霞山望海崖上,见着了躺在迎仙阁里半死不活的西门庆。玳安儿待了十来日,向辛老汉及众乡亲打听来西门庆苦等海市、接迎仙人下凡却未能如愿的一番经历,虽万般无奈,却不得不接受他已疯癫、不顶事了。这时节,南边茶来,北边盐缺,家里买卖离不了人,玳安儿便叫张松留下照应,又冲西门庆卧榻磕下三个头,自个儿驾车回清河去了。没几日崖上来一法师,一句话竟将西门庆度化了,转眼间两人踪影全无。
张松遥望苍茫大海,回想这几年辗转心路,他只觉万事皆空,险些抛身跳下崖去。所幸忽地记起怀里还揣着西门庆留下的、他哥写的那封信,即便一个字儿没提他,他也舍不得糟蹋了,便又朦胧着泪眼,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好不心酸、好不羡慕,得一人珍爱眷恋如斯,便是死也值了,他怎就没这福分?可除此而外,他又看出些别的东西来。比如,他哥对西门庆“心里巨大空洞”的剖析,放到他身上也丝毫不错。从前他哥教育他那些话,他总觉得空泛堂皇、正确而无用,只因他哥根本不懂,像他这样出身、有过他这样经历的人,起根儿上就与那些好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原来他哥并非不懂,换到西门庆身上,这不就看得透透的?
他哥说,人应当追求为他人谋福,以此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他哥说,世界很大,人生很长,优秀的人总会遇到真心人。这些话原是写给西门庆的,如今却像一剂切中要害的对症方药,可可儿浇在张松病根儿上,令他于伤痛中又生出些许希望来。
回清河后,张松将西门庆遁入空门之事私下与玳安儿交代,叫他不要公诸于世,只说西门庆在外游历;西门家生意与产业,一并交予玳安儿处置,他从此再不过问,只要一本一百两的通兑钱引,搭乘南下贩丝货船,回苏州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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