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啸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全是林白梧忍泪的眼睛,刺痛得它心口子刀砍斧劈一样疼,它费劲儿的抬起头,朝着峪途山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
熊熊听得心里头难受,眉头皱得死紧:“快了、快了,马上就进山了,你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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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啸又去打猎了,他虽不明说,可林白梧知道不是,更何况,他在自家门前的那棵树上,又瞧见了小猴儿。
时节已入秋,除去松柏苍翠依旧,大批树木的叶片已经卷曲、枯黄,随着秋风,自梢头扑簌簌、盘旋着往下掉落。
以往还能隐于层层叶片间的小猴儿,如今没了叶子的遮挡,便无所遁形。
秋风这么冷,这小猴儿又这么小,林白梧瞧着心疼,到灶堂里给它找吃食。
他出来时,手里拎着从前的那只小筐,里头装满了红艳艳的番柿子、圆滚滚的山果子,还有几颗饱满的红枣。
他到树下,朝小猴儿招招手,柔声道:“小猴儿,给你果子。”
许是小猴儿认出他来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歪头瞧了不过十瞬,便自梢头嗖嗖嗖的爬了下去。
它毛茸茸的小爪子朝林白梧伸过来,林白梧便笑眯眯的将红果子放到了它手里。
林白梧本以为这小猴儿拿了果子,便会同之前一样,胆怯的爬回梢头。
却不想这小猴儿竟是没走,它歪着毛脑瓜,低头瞧着林白梧隆起的圆肚子。
林白梧伸手摸了摸,温柔的笑起来:“怀了娃儿了。”
小猴儿似乎是听懂了,口中发出“吱吱吱”愉悦的叫声,抓了抓小耳朵,卷着长尾巴爬回了树梢头。
秋越来越深,山里气温温差大,到了夜间,冷的厉害。
尤其夜风一起,卷着山寒,吹得山坡上老树枝子哗哗作响,更吹得林家窗框子咣咣摇颤。
林白梧心里头事儿重,一连着几日,吃不好、睡不下,小脸儿都瘦下去不少。
他知道渊啸有事儿瞒他,也能隐约猜到一些,却又如何也不敢信。
林白梧伸手抚了抚圆肚子,垂着眼睫、柔声道:“你俩……真的是小老虎吧。”
他呼出口气,若真生了老虎,村子人非当他作妖怪,到时候上河村不能呆了,他便得住到林子里去。
正想着,外头忽然传来“吱吱吱”狂躁的叫声。
林白梧心里头一紧——是小猴儿。
可他大着肚子,不该这夜了还出门儿去;今儿个天冷,他阿爹喝了二两烧酒,早早就睡下了……
正犹豫不决时,就听见“砰砰”几声震响,林白梧心口子一凛,披上褂子下了地。
堂屋的门“嘎吱”一声打开,昏黄的油灯照不出半丈的光亮,尤其风一过,灯光忽明忽暗,更不清楚。
可借着冰凉的月光,林白梧还是瞧见了他家不知道何时大开的门口,站着一伙子匪人,得有七/八个之多,他们蒙着面,手里握着长刀,刀刃在暗夜里发出瘆人的寒光。
林白梧只感觉浑身一紧,有凉汗自后脊背滚了下去,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墙檐上的小猴儿已经癫狂的扑了过来。
它小小的毛身子,挡在林白梧身前,全身弯刀一般弓起,金色的长毛炸开,朝着门口的匪人发出凶狠的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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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打虎不是下章就是下下章……快了快了
第87章
林白梧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见过这般的场面了。
上河村紧挨峪途山, 难免受到山匪侵扰,可那也是几年前、十几年前天灾闹饥荒时候的事儿。
那会儿子,上下河村家家户户穷得揭不开锅,山匪横行, 为了一口子粮食杀人劫财。
可这几年老天开眼, 日子好过起来, 朝廷又大力剿匪, 山匪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
而今见到, 林白梧又惊又惧,慌的连连后退。
他的手指头摸到堂屋的门框子,一只脚才退进门里, 就听“砰”的一声大响, 一把长刀擦着耳侧飞来, 猛然扎在木门上,力道之大,木屑飞扬,震得整个门框子咣咣直响。
月光冰凉, 刀刃映出瘆人的寒光。
门口的匪人握着长刀,朝林白梧一步一步缓缓逼近。他们虽蒙着面,可露出的眼睛凶光毕现。
阻在林白梧身前的小猴儿凶狠的呲牙, 长尾直竖, 小爪挠着地面,抓出一道一道深深的爪痕。
可它实在太小了, 就算浑身毛发全然炸开, 对这伙子匪人来说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林白梧喉咙口发紧, 腿肚子直转筋, 下意识伸手捂住了滚圆的肚子。
他想不管不顾的逃进门、缩进被窝里, 可他心里头清楚,就算将门反锁,也拦不住人。
到时候他们冲杀进来,他只有等死的份儿。
他可以死,可是他肚子里还怀着娃儿呢,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瞧瞧这天地……
不行、绝对不行!
林白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可声音却不受控制的发着颤:“各位好汉,深夜前来,可是求财?”
他话音落,门口子为首的匪人停下了逼近的脚步,这汉子人高马大,一头发辫、用红绸子扎作髻子,他声音又沉又哑,如村头土寺里破了数年的老钟:“一整个上河村,就属小娘子家宅院气派,这不眼瞅着过年了,我们兄弟几个就想着来讨口茶喝。”
过年……这还没入冬呢。
林白梧心口子砰砰直跳,他狠狠吸了两口子气:“茶么好说,不至于舞刀弄枪,各位好汉请院里等等,我这便倒了茶来,定叫你们满意。”
他提着眼睛小心的瞧着匪人,见人没有说话,扶着后腰往后退了两步,他不敢转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背后挨刀。
见小猴儿还在院里,林白梧轻轻开口:“小猴儿,过来。”
名叫小金子的小猴儿听见唤,长尾卷了卷,却是没有动,仍然用小小的毛身子挡在林白梧前头。
忽然,就听见一阵沙沙碎响,自院墙外头的老树上传来。
林白梧不动声色的偷眼去瞧,就见又一只小猴儿挂在梢头。这猴儿毛色深一些、脸盘子大一点儿,他也认得,渊啸上回子打猎,它来守过家。
小金子动了动毛耳朵,朝着树梢的小猴儿发出一声急促低吼。
枝桠子间的小猴儿被吼得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嗖嗖嗖的爬下树干,疾箭一般冲了出去,消失在了沉沉暗夜里。
夜色太深,圆月隐进层云间,远山的寒风又不曾停歇,吹刮的树枝子沙沙作响,匪人并未察觉。
林白梧嘴角笑容僵硬,正要后退进门里。
就听见为首的匪人高声喝道:“这自古以来都没有叫客人院里等的说法,小娘子若是诚心实意的敬口子茶,便叫我们兄弟几个进门儿去!”
“说的是!哈哈哈进门儿去!”
“这月黑风高的,山路走得脚疼,小娘子可得好好服侍。”
“对对!小娘子亲自来服侍,也叫我们几个好好当回土霸王!”
说到这个,几个汉子皆是微怔,双双对视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他们摩拳擦掌、眼神极近贪婪:“这般俏丽的小娘子,脸皮子嫩得呦能出水儿!美哉美哉!”
“你家男人不在,定也是寂寞难/耐吧,不如……”
“就是大着肚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看样子,这伙子匪人是知道林家没有汉子在的,他们眼里的邪光毫不掩饰,口中的挑衅、逗弄肆无忌惮。
林白梧恨的咬牙切齿,可面上却不敢怠慢分毫,他手心一片凉汗,轻轻擦到衣边,声音干涩:“敬茶么……好说,只是太夜了家里灶堂火灭着,待我回去披件儿衣裳,就过来。到时候,好好服侍各位爷。”
匪人瞧他如此上道,彼此挑眉点头,心照不宣。
可下一瞬,就听见林白梧一声嘶吼:“小猴儿,快走!”与此同时,“咣”的一声震响,堂屋的木门被狠狠关上了。
林白梧心口子擂鼓似的砰砰直跳,只是做了这简单的事儿,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他两腿发软,顺着门框子滑坐在地。
可是不行,就凭着一道木门,绝对拦不住人。
果然,不过几瞬,那伙子匪人便呼喝着冲了上来,长刀砍着木头,发出“噼噼哐哐”的响。
林白梧伸着颈子朝屋里头喊:“阿爹、阿爹你快醒醒!”
可能是酒劲儿正上头,屋里静得没有一丝儿回应。
林白梧慌得浑身发起抖,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牙齿咬得下嘴唇子一片血痕。
他手脚冰凉,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一偏头,正瞧见挂在门边辟邪的桃木小剑。
林白梧费劲儿的跪爬起来,伸长手臂、指尖夹住桃木剑,一把拽了下来。
他的小手紧紧握住桃木小剑的剑柄,咬紧牙关、心一横,朝着自己的大腿狠狠扎了下去。
桃木剑没有开锋,剑头圆钝,扎不伤人,可这一下林白梧卯足了劲儿,腿骨头裂开似的生生的疼。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滚,可那软的没劲儿的腿却逐渐有了力气。
他捂着肚子爬起来,发狠的将堂屋的桌子、椅子拖拽住,一股脑儿的全堆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