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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 (北边有狼)


  宁长风的声音透过被子传来,有些飘忽:“不算……罪大恶极……吧?”
  容衍只当他心虚,又好气又好笑道:“不说你。快把被子打开,闷不闷?”
  宁长风这才露脸,默默让出一个位置,拍了拍:“躺会。”
  容衍剩下的三分气也没了,笑吟吟地脱了靴子,挨着宁长风躺下,将人揽进怀里,捉住他的手把玩着。
  宁长风体力尚未恢复,便随他摆弄,只问道:“城内如何了?”
  容衍无奈一笑,颇有些怨言道:“你啊,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却拿他没办法。
  他挑着能讲的部分讲了,宁长风静静听着,经历过末世的他怎会不知道要対抗这种东西有多难,他们尚有组织有经验,在这里却只有容衍一人殚精竭虑,摸着石头过河。
  想到此,他心口酸胀,微微撑起身,堵住了那两片形状优美的唇。
  容衍顺势而为,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奖励你的。”直到双唇分开,宁长风亲了亲他红润的唇角,低声道。
  容衍嗓音发渴,接连几日的困倦一扫而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舔了舔唇瓣:“不够,可以再要一个吗?”
  手掌抚上他强劲的侧腰。
  宁长风翻身躺下,倒头就睡:“没了,困。”
  容衍只好遗憾地将手从他衣摆里抽出,老老实实抱着夫郎睡了一个难得的午觉。
  *
  城中远没有容衍描述的那般太平。
  不停有人查出来被感染强行带走,疠所里的大火从未熄灭过,一旦走入便不可能再回来。
  渐渐有人开始说,那才是人间炼狱。
  疠所外围的诊间内,李顺德快把古籍医书翻烂。
  他已近七十高龄,原本花白相间的头发短短数日内竟已全白,稀疏地顶在脑门上,脸上的精气神被憔悴疲惫取代,有官兵押着今日发现的感染者路过,他也仅抬了抬眼皮,麻木地继续配药。
  临时搭建的药房内一字排开数十个药炉,有些在咕嘟冒泡,有些才刚刚放入药材,不停有药童进出看火,将煎好的药汤端去疠所。
  这样的药房有五个,包括李顺德在内的所有顶尖医者也好、巫蛊大师也罢——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方子被改造试验,至今仍没有哪一剂起过作用。
  它们都不约而同缺少一味引子。
  李顺德隐约知道有一样药引可能会起作用,但他只是将袖中的药瓶揣得更深了些。
  那是早几年宁长风赠与他的一小瓶鲜血,被他制成了药丸随身携带,可解百毒。
  如果世上有种药需要放干一个人的血才能拯救更多人,那他宁愿永远不配出那个药方。
  在医者眼里,每条生命的重量等同。
  被押着即将走入疠所的人突然崩溃,他挣脱官兵的钳制,边哭边往回跑:“我不要死,我没病,我没病——”
  还未跑出几步就被射杀当场。
  正值盛年的小伙子倒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死不瞑目地望着某个方向,逐渐乌青发黑的嘴唇喃喃念道:“为何——神不救我们?”
  疠所中渐渐有人围上来,静默无声地伫立。
  人群中有低低的呜咽声响起,连绵不绝。
  不知是在哀悼这早死的年轻人,还是哀悼未来某一天的自己。
  为首的官兵取下头盔抹了把脸,嗓音粗硬道:“带走销毁!”
  尸体被叉走投入熊熊燃烧的大火中,焦臭味飘散在整座城池上空,经久不绝。
  这是一场比瘟疫还可怕的灾难。
  人们在容衍的高压政策下被保护起来,尽管每天都有人被清理,但活着的人占多数。
  他们被圈养得久了,眼里看到的只有亲人被带走时的绝望与哭嚎,久而久之便忘了活尸袭城那夜有多可怕,感激变了味,愤怒与怨怼逐渐占据上风,城中每日都要上演与官兵争抢夺人的戏码,最后都以血溅三尺收场。
  容衍回来得越来越晚,面上的憔悴日甚。
  所有人都在质问,为何宁长风不出来救他们,明明只是抬手便能做到的事,就像那夜一般——
  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怨怒的情绪在城中蔓延,长期的恐慌压抑汹涌着寻找着出口,他们将供奉宁长风神位的牌子扔到地上用脚踩,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谩骂他,每天都有人自戕身亡,容衍顶着莫大的压力,护卫将府内围成铁桶一般,就是不让宁长风露面。
  自然,还在休养的宁长风也不知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直到他恢复得差不多,能踏出院门时,落无心拦住了他的去路。
  “主人吩咐属下好生照看您休息。”
  宁长风盯着他,目光沉冷,语气发寒:“他软禁我?”
  ……
  片刻后,落无心沉默地侧身,让开一条道路。
  金平城最繁华宽阔的主街道上此时挤满了人,他们手无寸铁,却胜在人多,潮涌般推挤着官兵,高喊让宁长风出来救他们。
  官兵也是血肉之躯,也有父母亲人消失在疠所,在连声的质问下拿刀的手并不那么坚定,被推着节节后退。
  就在这时,数道黑衣身影翻上房顶,他们手持□□,领口和衣摆都绣有金色莲花纹的样式。
  弩箭齐发,冲在最前面的一批人应声倒下,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街。
  暴动的人潮猝然一静,齐齐抬头朝房顶望去。
  容衍出现在最高处,他语气森然,字字含冰带雪:“所有人退回去,否则格杀勿论。”
  “咔嚓”一声,又一批弩.箭上弦,対准了他们。
  静寂过后,有人萌生了退缩之心,却总有那不怕死的更进一步,一声质问尚未出口就被弩.箭穿过脖子,洞穿一个豁大的血口,鲜血飚溅在周围人脸上,还是热的。
  那人喉中“嗬嗬”几声,倒地不起,新鲜粘稠的血液流动,黏在人们鞋底。
  “看来是我対你们太仁慈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容衍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抬头仰望,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怕。
  仿佛在那个人眼里,他们与那些该死的活尸没什么区别。
  人潮逐渐松动,被逼回各自屋内,绣衣史自房顶上跃下,训练有素地站开,确保方才暴动的每户人家都在视线范围内。
  容衍脸色阴冷地转身,周身低气压在看到身后那人时骤然一凝。
  宁长风站在屋脊北面,视线落在下方尚在清理的尸体和血迹上,抿唇久久不语。
  ……
  “你不准去!”
  容衍脸色铁青地拒绝:“南越是姚厝的老巢,他上辈子着过你的道,这一世不知还会用什么办法来対付你,你孤身潜入太危险了!”
  宁长风疾行几步拦住他:“如今城中暴.动情绪日甚,靠高压能维持多久?姚厝一日不死则长生蛊一日不绝,我们迟早都要被拖死!”
  容衍厉声:“那也不准!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只要你活着!”
  随着这句话抛出,回廊内霎时一静。
  容衍转身背対宁长风,片刻后才开口,声线喑哑晦涩:“他们说得没错,我薄情自私狠辣唯己是图,金平城沦陷了就换个地方,大不了躲进深山与世隔绝,长生蛊対你无效……赖活着总比死了强。”
  良久,宁长风艰涩开口:“那你呢?”
  容衍张了张嘴,尚未出言就听他又问:“除夕呢?景泰蓝呢?”
  在他的连声质问下,容衍死命掐着手心,不肯回头。
  “——我肚子里的崽子呢?”
  “你想让他一出生就没有阿父吗?”
  容衍怔住,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呼吸深深,眼眸也深深。
  宁长风顶着他难以置信的视线,语气略显无奈:“又揣了一个,你可真能干。”
  “那更不行!”
  容衍深深吸气,扭头就走,不给他商量的余地。
  “要去也是我去,姚厝恨的是我和先帝,这个账理应我去找他算。”
  宁长风只得又追上去,跟在他身后道:“你去了谁来守城?何况他炼长生蛊将自己炼成了个毒王,普通人沾上就死,没有人可以対抗他,除了我。”
  容衍蓦地停住,转身狠狠吻上那双薄唇。
  他的吻又急又凶,唇舌攻城略地,似要将他拆吃入腹,藏起来好叫谁都找不着。
  宁长风也不遑多让,将他唇瓣咬出了血。
  容衍舔净唇上涌出的鲜血,埋首在他颈边深深呼吸,心脏在胸膛内剧烈地鼓动,让他一阵阵目眩耳鸣。
  他自谓一生无惧无畏,却在拥有了宁长风后开始患得患失,冷硬的胸腔里生出了敬畏与软肋,令他惧怕所有无常。
  “别总是抹黑自己。”宁长风的声音响他在耳畔,沉稳得令人安心。
  “我的阿衍就是天底下最好,最温柔的人。”
  是夜,一骑自城墙角门而出,朝南越的方向飞驰而去。
  容衍站在城楼上,目送那一人一骑穿过游荡在葭野平原的活尸群,直至完全融入夜色中。
  与此同时,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自南边飞来,落在他肩头,细长的脚爪上绑着一个纸筒。
  上书:三日内撤城,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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