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且长的指甲划破风声撞上短刃,发出金石交击的声音,宁长风将异能灌注在刃锋上,每一击都在姚厝身上留下一道血口,不能愈合。
几十招过后,血口越来越多,姚厝新换的躯体已破烂不堪,身形速度大大放缓。
反观宁长风,身上虽被抓出几道口子,但很快就在异能的催动下恢复如初。
他不动声色地护住小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退出数丈之远的姚厝,以防他突然发出攻击。
姚厝立于虿坑上方,无数新鲜活尸伸长手臂聚集其下,被他随手抓过吸食里面仅剩的生气。随着他的动作,被异能划出的伤口逐渐合拢、消失,姚厝脸上的脓包开始鼓动、破裂。
蛊虫下雨似的从他脸上、身上唰唰掉落,钻进泥土向四面八方散去。
位于山体上方的祭司宫传来无数惨叫,宫内侍从全部被寄生,他们双眼翻白,身体僵直,齐刷刷来到后山,走进石洞,朝山腹的方向而来。
宁长风五指握着匕首,脊背抵靠山壁,却迟迟没有动手。
姚厝快意地笑起来,他隐在黑暗下,语气却带着恶意的探究:“人类,你变得懦弱了。”
这一次,宁长风没有选择如前世一般一见到它就自爆核心,反而缠斗如此之久,显而易见是不想死。
“是什么改变了你?那个巧言令色,自私自利的容衍么?”姚厝说。
活尸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山腹内部传来嗡嗡的震颤,如此多的活尸大军,便是耗也能将他耗死在这。
宁长风右手撑着山壁,闻言冷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定义。”
姚厝闻言大笑,笑声尖锐刺耳,回荡在整个山腹上空。
“容衍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个如此惦念的,宣和是,你也是……明明我才是受害最深的那一个!”
明明他登科及第,才华无双,是盛京人人称羡的姚家二郎,前途光明似锦。
先帝倚重姚家,公主倾慕于他,满腹经纶的少年风姿窈窈,意气风发地走过高台金殿,群臣祝贺,百官侧目,明明他离幸福那么近……
活尸次第出现在孔洞尽头,朝山腹聚集。
姚厝脸上的愤意一收,朝宁长风摊开手掌:“原液给我,我便放你出去,咱俩这回扯平如何?”
宁长风却提了提唇角,身后豁然打开一道门洞,落十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快撤!”
姚厝脸色骤变,疾行几步便要阻拦,却见人影一闪,宁长风已跳下门洞,不知所踪。
他停住脚步,冷笑道:“以为这样便能跑出去么,整个南越都是我的活死人大军。”
他就要指挥祭司宫外的活尸围住整座山峰,怎知话音刚落山体突然传来一阵震动,溶洞顶上的碎石纷纷坠落,又是接连几下地动山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炮轰声,一下一下砸在祭司宫顶。
“怎么回事?”姚厝被震得站立不稳,摇晃着扶住山壁大声喝问。
然而已无人回答。
整座祭司宫都成了活尸的坟墓。
……
“走。”
容衍带人在石门前守着,见到宁长风二人立即接走,趁乱撤离了南越。
数十门火炮架在葭野平原一字排开,将祭司宫夷为平地。
马蹄在平原上疾驰,身后炮火声震天,容衍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扶着宁长风的侧腰,无声收紧。
最终遁入黔南山脉。
宁长风将拿到手的原液让李顺德取了点样去研究,玉瓶则另外保管起来,做好这一切后,他才拍拍手去找容衍。
这里是黔南山脉腹地,宁长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桃花源,原是给自己准备的养老之地。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从口入,便是一条小溪,两岸绵延数百里俱为桃花林,四季如春,落英缤纷。
宁长风在桃林深处找到了容衍。
他挽起袖子,正在给新建的小屋打桩,身上的衣服被蹭得湿漉漉脏兮兮,脸上手上都是泥。
宁长风大步走过去,抬手揩去他颊边沾上的一点木屑,要接过他手中的锤头。
“坐着罢,快好了。”容衍笑着将他按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接过他手中的水囊喝了口水,漆黑如墨的眼眸在阳光的映射下漾着水光。
二楼小屋已初具雏形,楼下做饭楼上住人,和在鹿鸣山上的竹楼一模一样。
宁长风打开带来的食盒,和容衍席地而坐,就像普通农家的夫夫一般在农忙时分享着饭菜。
菜是他借百姓的锅炒的。
他们早搬进来些时候,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且迅速安居下来,有些已经开始了圈养畜牧,种植农田。
人似乎就是这么个物种。
看似脆弱无比,风霜雷电任何灾难都能夺走他们的生命,但只要一息尚存,他们便如野草种子般迅速扎根,破土而出,来年依旧能长出郁郁葱葱一片草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碗红烧野猪肉,一碗炒野鸡蛋,一碗不知从哪里挖来的炒野菜,粗糙得不能再粗糙,两人却吃得很香。
容衍将碗里的红烧肉和野鸡蛋都夹给了宁长风,自己默默将米饭拌进菜碗里,就着剩下的油星吃完。
初来乍到,物资匮乏,得省着点。
宁长风看了眼碗里堆得冒出尖的红烧肉,又夹了些回去,并按住了容衍的筷子:“纯瘦肉不好吃,梆硬,我就喜欢吃带肥的。”
望着被夹回碗里的满满堆堆的瘦肉块,容衍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宁长风也抿了抿唇,别过眼,唇角微微扬起。
他三下五除二吃完碗里的饭,拿起工具便开始敲敲打打。
容衍接过重活,加入其中。
山中无日月,日子仿佛过得飞快,又仿佛才过去一天。
唯一有变化的是二楼小屋在两人的合力下一天天建起来,他们用篱笆在屋前圈了个院子,有几株桃树被纳了进来,粉红花瓣如云似雪堆在树梢,纷纷扬扬落在草地上,人的身上。
容衍每日清晨都会早起,站在桃树下接花瓣上的露珠,就着桃花瓣装进酒坛一起埋入地下,说是要给宁长风酿桃花醉。
一日一坛,已埋了十八坛。
他还寻了织娘教他学做衣,歪歪扭扭缝坏了好几块布。所幸这人聪明,如此几次还真叫他琢磨透了,小衣服小鞋子被做出来,针脚细密严实,不比织娘做的差。
大些的给除夕穿,小些的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着。
他没日没夜地熬,趁宁长风睡着偷偷起来做,每一件小衣服和小鞋子都绣上一个“衍”字,然后把它们压箱底收起来,油灯从晚亮到早,枯竭得只剩底座。
又是一个午夜。
桃花源静谧得如同世外仙境,月光如水洒落在小楼窗前,宁长风自梦中惊醒,摸到枕边一片冰凉。
他穿衣起身,推开门,凝视那亮起烛火的房间,良久。
白日里,李顺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原液”的确可以清除活尸体内的蛊毒,但需要一个可以承载它的容器作为媒介,将其尽最大范围地散发出去。
换言之,普通人一旦吞服下原液,只会被里面蕴含的巨大能量反向吞噬,连渣都不剩。
“能承载它的容器呢,最后会如何?”宁长风问。
“不知道。”李顺德摇头:“也许生,也许死,也许不生不死。”
……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宁长风披着一身月色进门。
灯下容衍动作的手一顿,给线头打了个结,扯断,一件贴身小衣便做好了。
宁长风平素生活上粗糙,长年春寒冬冷都是一件单衫,得了风寒扛几日就好,也不在乎。容衍心疼他病了难受,在一起时总是要督促他穿上防寒的小衣。
小衣布料柔软,睡觉时无需脱下,可当里衣穿。
如此宁长风便不会忘记了。
容衍站起身,拿着小衣在他身上比了比,尺寸应当是合适的,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叠起收在箱子里,这才转身握住宁长风的手,感受到上面的寒意后立时皱了皱眉:“怎么手这么冰,我去灌两个汤婆子。”
楼下便烧着热水,容衍说完就要下楼,被宁长风一把拉住。
“不要汤婆子,要你暖。”他难得说句情话,语气正经得要命,耳根却红了。
容衍好笑地扬起唇角,随即解开盘扣,将他双手贴肉揣在胸口捂着,微微飞起眼角看他:“这样够么?”
他本意是逗逗夫郎。
宁长风脸皮薄,真抓实干虽不含糊,这床第间调.情的把戏那是屡战屡败,从未占过上风。
每到这时,这人就该抽回手夺门而出了。
怎知宁长风忍着耳根红热,凑过去轻轻啄了啄他唇角,拉着他的手环上自己的腰:“别的地方也很凉。”
语声低而微颤,温热呼吸打在他耳廓,难为情得就像那夜温泉。
“要你暖一暖。”
第86章 正文完
他们在小楼上抵死缠绵,不分昼夜。
月色一层一层爬上窗棂,映出交缠的两道影子,间或一两句呢喃低语自小屋传出,消散在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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