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原来本宫已经三十岁了……”她拼命撕扯自己的长发,如发疯一般。
“不要这样,太后娘娘便是再伤心也不能拿自己身体来伤害。”宁澜轻轻拉住她的手,将指尖发丝拨开,替她将长发擦拭干净。
楚鸾眸中露出血丝,眨着湿润的眼眸道:“本宫贵为名门楚氏嫡女,十岁便被送入宫中由嬷嬷教导,学习宫规和礼法,十四岁嫁给天子,册封为皇后。”
“我楚鸾一生都不曾向谁低过头,到头来,却换了个众叛亲离。”
“先帝与我夫妻近二十载,到头来,还是互相猜忌,将我视作权力的一枚棋子,一心利用,却又忌惮楚氏,临终……也不忘将我囚禁在朝华宫,直至老死。”
“先帝负我,先帝负我!”
宁澜道:“先帝已故,太后何必同一个死人计较。”
楚鸾道:“可是,本宫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先帝,曾经有多深爱,现在就有多憎恶!本宫真的好不甘心,就此了结在朝华宫。”
“漓妃那个贱人何德何能,儿子不仅做了皇帝,还要在帝陵为其修建陵墓。不过是宫女出身的贱民,却在死后有如此殊荣,只因她儿子是皇帝……”
“祁洛……本宫当初就应该掐死他以绝后患!”
宁澜道:“太后,可否要在皇帝出宫去帝陵祭拜时做安排?”
楚鸾道:“当然要安排!如今,楚容已经不再听我这个姐姐的命令,没了里应外合的人,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也不知楚容是真的失忆,还是他转身背靠祁洛,若他真的因祁洛背叛本宫,那本宫也顾不得他的安危了!”
宁澜道:“太后娘娘打算将摄政王一起卷入?”
楚鸾道:“当然,毕竟有他在,祁洛才能分心,失忆又如何,本宫依旧能物尽其用。宁澜,你现在就动身回影杀门,告诉白亦,提前做好准备。”
“是,主人。”宁澜应声离去。
……
楚容在寝宫躺了一天一夜,不适感消散而去,服下汤药,更是出了一身汗。
悄悄溜到偏殿沐浴,随后察觉无人跟着他,监视他,打算继续去冷宫寻找摄政王的记忆,他想知道过往的一切,他们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一厢情愿,还是互生情愫……
冷宫还是那么死寂,时不时会传出女人疯癫的声音,他是偷偷来到此处的,毕竟只有睡在这里,才能梦到过往之事。
恰巧,在冷宫遇到那日险些被赐死的番邦舞姬,二人对视,打起招呼来。
舞姬道:“你不是天子身边的人吗,为何会来这冷宫?”
楚容道:“我想在此睡一觉,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舞姬心想,那日若非他求情,自己早已身首异处,点头应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明白你睡在冷宫图个什么?这里的床又冷又,门窗不隔风,屋子如冰窖。”
“别问那么多,睡这里肯定有我原因,你只需在两炷香后叫醒我,知道吗?”楚容带她来到自己睡过的屋子,拿出两根香给她,叮嘱道,“一根烧完,再点另一根,千万别忘了时间知道吗?”
“嗯,我会守着的。”
“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小铃,铃铛的铃。”
“谢谢你,小铃姑娘。”楚容躺在冰冷的床上,慢慢闭上双眸,尽力让自己快些做梦,逐渐,陷入漆黑的睡意里。
祁国,先帝在位五十三载。
东宫内一片欢声笑语,祁洛拿着箭羽在投壶,可谓百发百中,身手了得。
“中了,又中了!”
“殿下好厉害!文武双全!”
“别再夸孤了,这难道不是大家都会的吗?”祁洛很是高兴,如果小舅舅在的话,看到他投壶时帅气的身姿,会不会也称赞两句?
宫女崇拜道:“才不是呢,只有殿下投壶如此厉害,奴婢就投不进去。”
祁洛道:“多练练就会了,熟能生巧。”
这时,殿外一声通传,楚容身着一袭黑色锦衣,绣着银白色鹤纹,手中捻起一把扇子来到门前,望着如此欢声笑语,竟有些不想进去打搅。
是他来了!祁洛两眼放光,命人将投壶撤下去,上前亲自相迎:“小舅舅好几日都不曾来东宫看我,可是在和父皇商议正事?”
“嗯……算是吧。”楚容神情恹恹,点头答应。
“臣今日来,是检查太子殿下课业可否精进,不知有没有打扰到殿下玩乐?”
“不打扰,不打扰,孤喜欢同你一起看书,看兵法。”
“是吗?那殿下的字练得如何了?”
“这……还行。”祁洛心虚低头。
楚容带他来到书桌前,亲手在一旁研磨,拿了支顺手的笔递给祁洛,说道:“请殿下从兵法中任选一本典籍,默写出一章,六韬,素书,守城录,无论哪本都可以。”
“孤……”祁洛硬着头皮接过笔,点墨开始书写,‘何忧何啬,万物皆得,政之所施,莫知其化,时之所在,莫知其移,圣人受此而万物化……’写到此处,他记不起了。
楚容忽然轻笑:“写啊,这才几个字。”
祁洛道:“让孤想想,可能刚刚玩的太过尽兴,没找回思绪。”
“好,殿下慢慢想。”楚容不急不缓候在一旁,看得出他焦急之色,忘了便是忘了,何必逞强呢,“何穷之有,终而复始。”
“殿下不必再想了,臣告诉你答案。”
“哼,就知道被你看穿了。”
“所以殿下不必在臣勉强逞强,毕竟,你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
“小舅舅,还是你对我好。”祁洛并未将他举荐皇兄之事放在心上,毕竟,最后被册立太子的是他,只要结果相同,又何必在乎过程,他相信小舅舅有自己的苦衷。
楚容没有回应他,却被拉着一同坐在书桌座椅上,二人挤在一处,楚容握着他的手,将剩下的六韬继续写完。
“啧,本太子的字真丑。”祁洛吐槽自己,前几句和后面的字一看就不是他一人所写,何时,他才能写出如同摄政王那样的一手好字。
楚容道:“殿下写的不够熟练,是该多练习书法。”
祁洛虚心受教,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休息,忽然,楚皇后带着宫人后来了,年纪尚小的祁洛本就怕她,忙起身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
“太子不必多礼。”楚鸾拿起写好的一卷六韬,唏嘘道,“如此丑陋的字,看来没少偷闲。”
第8章 昨日欢愉
祁洛道:“孤的字当然比不上摄政王,但孤更擅长的是骑马射箭,自古以来君王哪个不是身怀武艺,兵法和书法,儿臣觉得一样重要。”
楚鸾却将手中的六韬撕成碎片,丢在地面,不过才入住东宫半年,就已经不听她的话了,甚至敢反驳她,与她争辩。
没能将祁沐推上太子之位,果然是最大的失算!
眼前这个人,已经逐渐脱离楚氏和她的掌控,楚容对其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肯协助她将太子拉下马。
“母后让你多练习书法,自是为你好,哪有储君写出这般扭捏丑陋的字迹,只会惹人笑话!”
“以为做了太子就能稳操胜券?”楚鸾上前,一步步靠近祁洛,从他的眼神中看到闪躲和抗拒,她却非要拉住他的手,故作好心,“在母后眼中,你依旧是个孩子。”
祁洛猛然甩开她的手,露出不悦之色,从前在楚鸾手中没少受苦头,只要一点做不好,她便会以母后的名义教训自己,时而被打的青紫一片。
不过是想拿自己出气罢了,这个女人,不过是在利用自己。
楚容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矛盾,挡在祁洛身前劝道:“皇后,今日臣正在教殿下兵法,若无旁事,还请让臣履行职责。”
楚鸾道:“宫中为太子请的先生多不胜数,何必劳烦摄政王亲自教导,若真想学兵法,寻来一位将军教导,不比在这纸上谈兵的强。”
楚容知道她这是心中有气,不然不会这般疾言厉色,咄咄逼人,无奈道:“皇后想如何?”
此时,祁洛已经害怕的藏在楚容身后,一双谨慎的眸子死死盯着楚鸾。
“母教子,天经地义,本宫是皇后,前来东宫探望教导太子还需同摄政王商量?”楚鸾将祁洛不情不愿带到自己身前,命人递来一把长长的戒尺,狠狠打在他掌心。
随着‘啪!’的一声,祁洛开始哀嚎惨叫。
“母后,你为什么?!”
“若是不打你,怎能长记性呢?”楚鸾宣泄着自己心中不满的怒火,为什么会有不听话的棋子,为什么要反抗她,“不准躲!”
祁洛的右手被打到肿起来,痛得眼眶里续满泪水,一脸倔强道:“孤现在是太子,是大人了,你怎么可以打孤!”
带着稚气的脸颊涨红一片,十三岁的太子用嫉妒委屈的眼神看着楚鸾,咬牙忍下所有疼痛,心里对她的恨意已经填满。
“够了!”楚容一把夺过戒尺,将祁洛护在怀中,“皇后难道要将他打废?!这双手不但要读书写字,还要骑马射箭,你怎可如此伤害储君。”
“你还是本宫的弟弟吗?!”楚鸾冷笑,指着祁洛一字一句道,“陛下现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虽为储君,却也只是储君,一切都还有转机。你这般护着他,难道忘记自己也是楚氏之人?他朝若被反咬一口,可别喊疼啊,楚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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