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望泉有些莫名:“抓贼不抓现行么?”
李观镜闭了闭眼,酝酿了片刻,方缓声道:“你先下去罢。”
尹望泉有些奇怪,道:“可是我还没说这几日的经过。”
李观镜强迫自己耐下性子,道:“等明日供词来了,你一道说给我听。”
尹望泉想了想 ,犹豫道:“这样啊……那也行。”
临行前,李观镜忍不住叮嘱:“莫要伤人性命。”
尹望泉笑道:“放心罢,我不会给公子惹麻烦的。”
尹望泉走后,李观镜洗漱完躺下,无奈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方才的情景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他越想越难受,实在无法入睡,索性起身下床,穿着里衣便气冲冲地往主院去。睡在外间的入画被吓了一跳,连忙套上自己的外衣,又拿起李观镜的披风,追上去要给他穿上。李观镜脚步缓下,见入画神色慌张,恐吓到她,便道:“我去找阿耶,你先回去睡,不必等我了。”
“天黑了,婢子陪公子去罢。”
“不用,我自己去。”李观镜原本想说月色很好,不想抬头看去,乌云遮了半边天,他心情更加不好,撇下入画便走。
片刻之后,李观镜来到主院前,拍了两声后,里面年豆儿小声问道:“谁啊?”
“是我。”李观镜沉声道。
年豆儿打开门,惊道:“公子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阿郎和夫人都歇下了!”
“我去书房,你去把我阿耶叫来。”李观镜想了想,补充道,“动静小点,别吵到我阿娘。”
年豆儿见李观镜态度坚决,担心发生了什么大事,忙递给李观镜一盏灯,让他自行去书房,自己则急忙去主屋找琳琅。
李观镜到书房后,满腔恼怒还未散去,深觉郡王在坑自己,便大刀阔斧地坐着,等郡王一进来,劈头盖脸问道:“我找阿耶要人,阿耶给我的人都不分好坏么?”
郡王刚睡着便被叫醒,此时也不大高兴,进来遇见质问,心中更是不悦,呵斥道:“这是你跟为父说话的态度么?”
李观镜黑着脸,站起身,道:“阿耶坐。”
郡王冷哼一声,坐到书桌后,将李观镜晾了片刻,这才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李观镜此时气焰被灭了不少,闻言便老实答道:“我说尹望泉此人,初见觉得他为人和善温柔,却不想如此阴狠毒辣,阿耶怎么将这种人给我?”
郡王反问道:“你当初要人的时候,有什么要求?”
李观镜道:“忠心,有本事。”
“尹望泉不满足么?”
“他如此性情,我怎么知道以后会不会被他暗害?”
李观镜说罢,郡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只要你不背叛他,他对你一定是忠心的。”
李观镜皱眉看郡王,满脸写着不相信。
郡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镜儿,在这个世上,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不同的经历决定了他为人处世的风格,如果可以,谁不想成为温和纯善的人呢?可事实却是大多数人都没法这么长大,他在想方设法做你交代的事,你不该指责他。”
李观镜摇头:“我是差他做事了,但是我没想要这样。”
“你想要他怎么样?光明磊落?手段温柔?你确定这样能做成么?”
李观镜语塞,因为他要调查的事,确实无法光明正大地去做。
“我知道尹望泉身上有什么问题,同时我也知道他的忠心,因此我将他交给你。”郡王温和地劝道,“镜儿,别轻易放弃一个人。如果你想改变他做事的方式,不妨试着去了解他的过去。”
李观镜一愣:“了解他的过去?”
郡王点了点头,道:“这样,他才能真正成为你的心腹,而不是我指派的下属。”
培养自己的心腹么……
李观镜坐在马上,看着被风卷起的枯叶,一时有些愣神。
“公子?”陈珂见李观镜停了好一会儿,策马走近唤了一声。
“无事,走罢。”李观镜摇了摇头,甩开思绪,率先往官道上行去。
第17章
在太妃的信中,他们一行人会在初八中午到达驿站,但是李观镜在驿馆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半个人影。眼见着太阳即将落山,终于有一个仆从迎着夕阳赶过来,说大部队要再等一个时辰才能到。
李观镜看了看天色,暗道今夜恐怕无法入城,好在郡王事先打好了招呼,他们能够在驿馆歇一夜。
李观镜问那仆从:“太妃他们用过晚膳了么?”
仆从道:“这一天都在赶路,没空吃饭呢。”
李观镜扬了扬眉:“一天都没吃饭?”
仆从小心地抬头看了李观镜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道:“只路上随意填了填肚子,没好生吃过。”
李观镜负手而立,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接应太妃罢。”
仆从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李观镜。
陈珂问道:“还有何事?”
仆从小声道:“大郎……”
陈珂呵斥道:“叫公子!”
仆从被吓了一跳,不知“大郎”这个称谓哪里有错,虽则外人多叫权贵子弟为公子,但是自家仆役通常都会叫声“郎君”,不过现在的他虽肩负“下马威”之指令,却不敢真的在长安给李观镜脸色瞧,何况是问出什么疑问。他再次抬头看去,想摸一摸李观镜的脾性,李观镜面色冷淡地看着他,自有上位者的威严在,仆从于是连忙垂头道:“是,是,小的记住了,大公子。”
郗风冷声道:“莫要支支吾吾浪费时间,方才要说什么?”
仆从反被下马威,哪里还敢提让李观镜亲自去接应一类的话,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小的这就出发。”
待仆从走远了,陈珂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公子,他方才到底想说什么啊?”
李观镜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他是想说让我去接罢。”
陈珂一愣,心里不由得有些不畅快,他陪着李观镜从小一起长大,所见皆是李观镜被众人宠着护着,因此他一直觉得自家公子就该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太妃这次回来似乎事事有意拿捏李观镜,难道以往的太平日子无法再持续下去了么?
李观镜见陈珂面色沉重,谈他一个脑瓜崩儿,道:“发什么愣呢?还不随我去点菜?”
“哦对,太妃说一天没吃饭了。”陈珂乐呵呵跟上李观镜。
李观镜带着手下吃得七八分饱的时候,侍卫来报,说已经能够看见车队掌的灯火了。李观镜示意众人收拾好自己,掩盖吃过饭的痕迹,又让驿丞准备上菜,自己则带着人站到外面去候着。
夜色深沉,李观镜拢了拢披风,眯眼看去,只见车队从薄雾中走来,领头的是一个瘦高青年,看身形比自己稍壮,应当就是李照影。李观镜暗想二弟在钱塘过得应当还算好,若是郡王夫妇看见太妃未曾苛待他,想必也能高兴些。
随着车队越来越近,李照影的脸也逐渐清晰,李观镜不由得愣住,终于明白了方笙话中含义——
李照影不会是方笙曾经遇见的少年,因为他和李观镜并不像是常见的孪生兄弟那般生得一模一样,他俩虽然都生得十分清俊,但两人唯一相像的地方,只有那双遗传自郡王的凤眼。
李观镜小声嘀咕:“难道是异卵双生?”
在李照影看来,李观镜却和自己印象中的少年相差无几,在他无数次的想象之中,成年后的李观镜就该是这般模样,只是有一点,他好像比少年时瘦弱了不少,想必是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李观镜的怔愣只在一瞬间,他早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虽则如今的情形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但不至于叫他无法应对。李照影在驿馆门口下马,几步走到李观镜面前,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欣喜地喊道:“哥!”
李观镜温声应道:“二弟,久违了。”
李照影接下来的举动却惊住了李观镜——他走上前来,一把抱住李观镜,在一瞬间便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李观镜愣了愣神,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弟弟了。
后面的马车停到门口,女眷们头戴帷帽下了马车,李照影连忙回身迎了上去,待他扶过年迈的太妃,脸上却没有方才初见李观镜的欣喜了,虽还笑着,但李观镜能感觉到他的好心情似乎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李观镜上前行礼,唤了一声“祖母”。
太妃点了点头,语气生硬:“我们行了一天路,也乏了,想来你母亲并不愿让你在此地着了风寒,我们先进去罢。”
“好,祖母劳顿一天,不如先去用晚膳。”
太妃“嗯”了一声,道:“难为你能想到照顾老婆子,带路罢。”
李观镜冲驿丞点了点头,驿丞上前来迎接众人,太妃脚步顿了顿,似乎是想看李观镜为何不来带路,但是帷帽动静太大,因此只转了一点,她便又转回去了,毕竟李观镜此举无可指摘,她只能跟着驿丞进了屋里。
郗风忧心忡忡地看向李观镜,李观镜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太妃不喜欢郡王妃,和郡王不亲近,自然也不会喜欢他俩养大的李观镜,李观镜今日时而体贴入微,时而阳奉阴违,一举一动实际皆有分寸,他明白对待太妃定要礼数到位,同时他也一定会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不愧不怍,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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