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立刻去办。”
“他倒是关心你。”季玉朗端着药丸坐在朱怀璧面前,阴阳怪气说了一句,“不过现在只能我来喂你了。”
“托你那一脚的福,我险些去见阎王。苏拂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跟着你这样喜怒无常的主子也是遭罪。”
“问刀楼如今是我的囊中之物,我想如何就如何,你也没资格置喙。”季玉朗将药碗递到朱怀璧嘴边,冷笑一声,“我可不是游淮川,不会任由几个奴才翻了天。”
这句话指的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季玉朗今日三番两次揭朱怀璧的旧伤,句句戳人心肺管子。
“说起来,方才出去又撞上了四方门的人,那位小少爷还对师尊你念、念、不、忘啊!”他刻意曲解了廖云书的意思,阴阳怪气提起这件事,“只可惜我们明日就动身了。”
“呵。那玉郎要不要和为师打个赌?”
“赌?师尊如今还能拿出什么来当赌注,自己嘛?”
他说着伸手去触朱怀璧脸颊,却被抬臂挡开。
手顺势下滑捧起朱怀璧垂在胸前的长发,反被对方立掌直切肘部。
季玉朗手腕一翻,反拿住了朱怀璧手腕,借力把人往怀里带,孰料对方并不抽手,反而化掌为拳直击自己胸口,他只得另起一掌拍开,化解那一拳的力道。
二人不带丝毫内力,单是手上攻守博弈,一来一往,难分伯仲。最后赌约之事自然是不了了之,季玉朗到底是没有应赌约一事,即便此刻问刀楼已是他掌中之物,但面对师尊时,他仍有一种无法完全把控的危机感。
次日他们一行天刚亮便动身,可才出了城门就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季兄!”廖云书一身青衣不改,双刀挂在马背的行囊上,见季玉朗一行牵着马出来,把缰绳往身旁侍从手里一丢便径自迎了上去,“朱前辈早。”
“廖少侠等许久了吧。”明明是廖云书托人盯梢,被朱怀璧这么一说倒像是双方约好了,只是廖云书一行来早罢了。至于真相何,双方都心知肚明却都不说破,也算是给彼此留了体面。
“也没有等多久。何况能与朱前辈一道,便是等一等也是值得。”廖云书很自然和朱怀璧搭上话,“前辈脸色不佳,可是昨日没有休息好?”
“师尊上马吧。”季玉朗横插到两人中间,挡住了廖云书的视线,手扶上朱怀璧的腰把人送上马背。他们师徒反目不假,但见廖云书这般和朱怀璧亲近,他便打心里不舒服。
“季兄别误会,在下只是关心朱前辈,没旁的意思。”廖云书越解释得坦荡,季玉朗眉头就皱得越紧,没半点让开的意思。
一人提着马鞭越众而出,他走到廖云书身边,只与季玉朗简单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和他说话,反而朝马背上的朱怀璧抱拳道:“晚辈戚丹,见过朱前辈。昨日听帛文提起前辈多次,故今日特意前来一见。”
“六合同风,万邦共轨,谓太平也。”朱怀璧突然文绉绉说了一句,旁人还未知何意,那戚丹脸色倏然一变,“宁丹戚宁公子,我说的可对?”
“丹戚胡闹,让前辈见笑了。”
原来这几句不仅是出自道家典籍中的话,更是天元道派五剑之名,朱怀璧一语双关,让宁丹戚未敢再轻慢。
“好厉害!前辈是如何猜到戚哥身份的?”廖云书也是满脸敬佩之色,边笑着拿手肘顶了一下身边的宁丹戚。
“倒也没什么,宁公子有意试探朱某深浅,身上信物并没有可以遮挡,他腰间那块玉佩我二十年前曾在太平剑徐道长见过几次。”
“原来前辈与家师相识,是晚辈冒犯了,还请前辈见谅。”
“宁公子言重了,不过恰巧见过几面,谈不上相识。只是…眼下是否赶路更为要紧?”
“前辈说的是。”宁丹戚心中虽对这位‘前辈’没半分印象,但仅仅方才几句试探,他便清楚对方绝非他可轻易揣测之人,早收了方才的随意,拉了一把旁边暗暗偷笑的廖云书,“走了。”
经过方才的事,廖云书对朱怀璧更好奇了,他策马过来和朱怀璧并排赶路,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只是朱怀璧往往是三五句才应一句,廖云书聊了半日也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自己反倒被套路抖落出来不少。分别之时,廖云书还颇有些不舍,他本还想邀朱怀璧他们同住,在知晓师徒二人有落脚之所后表现得颇为失落,又跟过去仔细问清了宅子的位置,表示改日邀约之后才罢休。
“宁大哥,你瞧我这傻哥哥!都要被人拐跑了……”
不远处,廖云婳忍不住说嘴两句,宁丹戚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帛文心性纯良,嗜武成痴,我倒是羡慕他这样。”
“宁大哥每次都帮三哥说话。”对于宁丹戚维护自家三哥,小姑娘并不意外,她已经听得多了。
“那是因为我说的对。”不知什么时候,廖云书已折返回来了,听到自家妹子这样说,过去轻弹了她脑门一下,“又偷偷编排我,回去我就跟大哥告状说你这次是偷偷跟着我溜出来的!”
这个威胁立马起效,廖云婳抓着兄长的衣袖摇晃了几下,楚楚可怜地央求着。要知道她这次是偷偷躲进三哥的马车里才混出城,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又是幺女,自小便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偷溜出来玩若是爹娘知道她还不怕,但若是被告到大哥那里,她又少不得要被关在家中抄半年多的书。故而廖云书一说要告诉他们大哥,廖云婳立刻就慌了,撒娇求三哥放过。
宁丹戚习以为常地看兄妹俩说笑,二人年纪相仿,性子也有些相像,远比与廖家两位年长的兄长关系亲密得多。
“那边都问清楚了?”
“嗯,他们就住在城中,朱前辈还给我指了路,等安顿好了我再去邀朱前辈和季兄到城郊别庄小住几日。说起来……”城中来往人多,他们几人也便下马牵着一路往城西走,路上廖云书又向宁丹戚确认了一遍,“戚哥当真对那位朱前辈没有印象吗?我瞧他一眼就识出你的来历,虽说你佩着玉佩不假,但我总觉得他来历并不寻常……”
对此,宁丹戚亦有同感。
“如你所说,他身上确实诸多疑点,只是我实在没有印象。今早出来时收到聂师叔飞鸽传信,等师叔他们到了,我再问问便知。”
而此时,刚到宅院的季玉朗甫一推开院门,一根长鞭夹着破空之声直击他面门……
第五章 惜雀刀尊
灌注内力的鞭子朝季玉朗袭来,此时此刻他已没了后退的机会。
腰间长刀出鞘,挡在身前卸掉了那一鞭大半力道。
季玉朗那把刀身细若禾苗,比四方门惯用的雁翎刀要更窄长一些,看着非剑非刀,着实古怪。他手腕一转任鞭尾缠绕在刀身之上,借此牵制了持鞭之人的动作,抬头看向她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云师叔这是做什么?”
“少废话!打了再说!”对面的女子单手执鞭与季玉朗对峙,说话时她视线移到站得稍靠后些的朱怀璧,突然手腕一抖,拉扯间竟将对面一个大男人拽动了几分。
苏拂动了一下想上前帮自家主子,被朱怀璧横一步挡了。
“这没有你插手的地方。”
平平淡淡一句,说话间朱怀璧转过头来,视线微抬那一瞬,苏拂双脚仿佛被冻住一般,再不敢前进半步。待他小心抬起头时,朱怀璧已转回头去,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人畜无害的楼主。
与季玉朗缠斗的女子名为云清珂,是问刀楼的惜雀刀尊。论起辈分也算是他季玉朗的师叔,同时也是教季玉声鞭法的师父。但和只有花架子的季玉声不同,云清珂的鞭法和她的刀一样在江湖上颇负盛名,挨一下轻则皮开肉绽,重则伤筋断骨。
美人挥鞭固然是副盛景,却也得有九条命和一副铜皮铁骨才招架得住。
云清珂步法稳健,长鞭收放自如,快而不乱。劈扫间如银蛇飞舞,裹挟者破空劲风,不给季玉朗半分可乘之机。鞭子较之长刀自是占尽了优势,只要云清珂脚下步伐不乱,季玉朗便寻不到破局之机。朱怀璧在旁观战身上一阵阵发寒,便双手揣着袖中,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主子!”
随着苏拂一声惊呼,季玉朗手中长刀被裹挟着脱了手,满场皆感意外,只朱怀璧揣着手嘴角挑起一丝不为人察的笑容。
下一瞬,季玉朗身形如鬼魅般靠近,似乎丝毫不怕被鞭影绞住,稳稳握住刀柄借云清珂方才收绞之力将手中长刀向前一送。
刹那间,长鞭已被凛冽刀气撕裂。
随着金石相交之声,季玉朗的刀尖稳稳抵在一柄九环刀的刀面之上。
啪、啪、啪——
对视的二人闻声看去,朱怀璧站在十丈之外抚掌数下。
云清珂也顾不得和季玉朗算账,刀往后一丢,三步并作两步疾行至朱怀璧面前,抓着他的衣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个遍。
“三哥!”周身凌厉气势尽收,被众人畏惧的惜雀刀尊此刻如同无邪少女般扑到朱怀璧怀中,“我好想你……”
女子自他怀中抬起头,倾城绝艳的容颜足以让所有男人为其化作绕指柔,她目中满是深情,痴痴抬头看着朝思暮想的人。这世间若说谁不会对她动心,那么朱怀璧大抵就是一个。他轻轻抚开云清珂额角汗湿的碎发,细致温柔唯独不带丝毫情欲,他的目光慈爱却不沉醉,就只是将她看做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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