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阿昭去姑姑你屋里坐坐,暂时别靠近正房。”
文濯兰虽然不太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轻轻拍拍苏拙玉的肩膀,随后走到文卿身边,微微俯身,和他目光持平。
“晏清,无论发生什么事,三思而后行。”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是第一权臣,也是众矢之的,更要如履薄冰。”
苏拙玉跟着点头,文卿却默不作声,目光越过文濯兰落到苏拙玉那张总是谨小慎微的脸上,他这是第一次后悔将苏拙玉拉入自己的阵营,明明是想要从公仪峻手中救出他,最后却把他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我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走到今日,若是连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都保护不了,这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苏拙玉怔了怔,湿润的长睫轻眨,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不只是晏清想要保护我,我也想保护晏清……我不后悔……反、反而很高兴……我帮到了你的忙,对吗?”
“……”
文卿别开眼,双手扶额,咬紧牙关,忍着不让眼泪涌出来。一股巨大的负罪感压在他的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眼泪最后还是留不住,但从赤红双眸中争先恐后涌出的并不是透明湿咸的泪珠,而是淋漓腥苦的鲜血。
“晏清!!”
文卿在天旋地转中恍惚记起自己呕了一口血,他没有彻底晕过去,他放心不下苏珉,那样傻的人,甚至不知道那事过后要先清洗身体,否则会腹痛,会生病。
“拙玉……让春阳备些热水……沐浴后好好睡一觉……”
“别再作践自己了……没有人配得上你做这样的牺牲……”
“尤其是我……文卿……”
——
母蛊的波动几乎是瞬间就传达到了子蛊的身上,春浦疼得满地打滚,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蜷缩着在床角发抖。
满殿的宫人跪地不起,其中一些默默收拾着地上被打碎的花瓶和碗碟瓷片,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命如蝼蚁的侍从了,他的骨骼被打碎重整,双腿被废去,被灌下不知多少汤药,病恹恹的,右眼眼皮上的朱砂痣昳丽明艳,整张脸和中书令至少七分相似,被娇养在东宫南殿椒房里,连太子妃都不敢来招惹,每天只用做一件事,那就是讨太子公仪峻欢心。
但如今支撑他活下去的,不是在东宫享用的荣华富贵和无上尊宠,而是对文卿的怨恨。
他成为了文卿的影子,被折磨成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的双腿是被生生打断的,他在东宫受辱受苦,文卿那贱人和戾王那野种却不知在哪逍遥快活。
如果说他曾经还心存侥幸,期待着哪天戴罪立功,文卿能网开一面重新将他接回状元府,主仆和好如初,那么他现在就只盼望着有朝一日公仪峻能和文卿双双暴毙!
但那样他也会死!
该死的蛊毒!
“呃啊……”
“卿卿!”
公仪峻从御书房赶回来,蟒袍一拂,大步从列跪的下人中走过,坐到金床旁边,将蜷缩着发抖的春浦搂进怀里。
春浦本来就疼得要命,被他没轻没重地一搂,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
“卿卿别怕,本宫带来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定不会让你有任何意外。”
“殿下……”春浦强忍着恐惧,软若无骨地贴近他的胸膛。
“还不快过来!”公仪峻回头怒斥不远处新上任的太医。
陆仁安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垂眸走上前去,跪在床边打开药箱,拿出悬丝诊脉的细线,俯身仔细地听春浦的脉象。
“这……”陆仁安蹙起了眉。
春浦额边冷汗直冒,心脏砰砰直跳,没人知道他正在冒多大的风险。
子蛊反应如此剧烈,上次还是在戾王归京的时候,那时文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听说极其凶险,那么这次就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母蛊式微,子蛊便更容易摆脱控制,只要公仪峻这边不对他起疑心,他便能对文卿反戈一击!
“若下官没有诊断错的话……小主应该是中了苗疆的蛊毒。”
公仪峻皱眉:“你说什么?”
“微臣对苗疆巫蛊略有涉猎,虽并不精通,大致也能摸索出一些解法。”陆仁安收起细线,起身时不经意瞥见了太子怀中的病美人,香汗淋漓,肤白貌美,那颗朱砂痣红得恰到好处,病容更是惹人怜爱。
只是……略微有些眼熟。
“接着说。”
“此蛊名为兰心蛊,一般用来牵制眼线,一旦子蛊宿主背叛母蛊宿主,子蛊便会瞬间发作,使宿主丧命。”
“殿下……”春浦泫然欲泣,苍白的嘴唇咬紧,“这是何物啊……好可怕……”
公仪峻看着怀里的美人,心下生疑,却抵不住这张酷似文卿的脸做出如此惹人心疼的神情,当即抱紧春浦吻了下去,丝毫不顾及一旁的陆太医。
“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巫蛊之术?”
“回殿下,天下巫蛊分为三派,正统为南疆巫蛊,尤擅蛊毒,支脉为北疆巫蛊,尤擅巫术,而苗疆算是异类,巫蛊并修,且秘术极多,每个巫蛊师都有几门独创巫术和蛊毒,这位小主体内种下的兰心蛊便是扬州绮玉楼濯兰姑娘的独门秘术,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
公仪峻眯了眯眸,不知信了几分。
这陆仁安是太医令极力引荐进太医院的江湖郎中,走的是野路子,却在王公贵族中间倍受推崇,公仪峻也是听了他的好名声,才带回宫给春浦诊治。
若他所言非虚……
“陆太医可知这蛊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恕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无法判断。”
“殿下……怪不得奴近日总觉得夜里睡不着,冷得紧,心口也慌得不行……”春浦双手牵住公仪峻的手,将他的手覆在自己心口,“殿下……你摸摸,奴是不是病了?”
公仪峻不是太医,当然摸不出什么名堂,可他却很享受春浦的迎合跟讨好,这样的娇憨媚态,正是他想在文卿身上看到的。
“这就是兰心蛊刚种下的症状。”陆仁安适时回了句。
公仪峻略一思忖,揽紧春浦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问太医:“那要如何治?”
“很难说,至少要在母蛊宿主重病的时候生剖子蛊,时机很难把握,一旦错失或者误判,子蛊宿主便会被反噬,经历生不如死的剧痛后七窍流血而亡。”
春浦睫毛抖了抖。
此刻便是大好时机。
“殿下!奴不怕疼,也不怕死,只怕这来历不明的蛊有朝一日会对殿下不利……奴恳请殿下让太医剖出奴体内的子蛊,以绝后患……”
春浦断断续续地抽泣起来,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疼,但他心中快意,甚至巴不得再疼一点,因为这意味着文卿并不好受。
“卿卿,你受苦了。”
公仪峻怜爱地舔舐他右眼上的伤口,那颗伪装成朱砂痣的针痕,他知道自己正在宠幸一个赝品,但是无所谓,总有一天他会将真正的珍宝收入囊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第48章 照顾
“咳咳……”
浓烟滚滚……火光通天……
“大人!!!”
好冷……
“啊!!!”
管家和侍从拖着身体往外爬, 尖叫痛哭着求救,轰隆隆地,忽然电闪雷鸣, 暴雨如注熄灭了鲜红的火舌, 但人却死光了。
文卿忘不了春浦那个怨恨的眼神。
即便他已经很久不做这种噩梦了。
“呵呃……”
文卿的手指轻轻动弹了下,公仪戾立刻打起精神轻声唤他,此时已是三更夜, 所有人都歇下了, 文卿昏迷了整整两天,再不醒来, 公仪戾就要疯了。
“阿……昭……”
他嗓子哑得厉害,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眼皮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连右眼上方那颗朱砂痣也黯然失色。
“阿昭在这里。”公仪戾不敢乱碰他, 怕弄得他更难受, 只是俯身小心翼翼地轻抚他的脸庞,牵着他的手,不停地呼气,让掌心暖和起来。
屋子里炭火烧得已经很足了,公仪戾只着单衣就足够,可文卿身上却冷冰冰的,盖几床被子都捂不热。
“呜嗯……”
文卿喉咙中艰涩地发出声音, 眉心蹙得极深, 骨节分明的五指张开, 用力地攀住公仪戾的肩膀, 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公仪戾心领神会, 坐到床边, 轻手轻脚地将他抱起来,顺道掖了掖被角,不让冷风钻进被窝。
他抱着病骨支离的文卿,刻骨的恨意将文卿好不容易养好一些的身体又摧折了,两行清泪似乎是从虚弱跳动的心口淌出来的,每落下一滴,便损耗一分寿命。
“先生,别哭了。”公仪戾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带茧的指腹温热而粗糙,碰过的地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先把身子养好,最近也别操劳政事了,你再这样病一回,我便先承受不住了。”
文卿侧躺在他肩上,眼泪慢慢干涸,留下两只空洞的墨色眼眸,目光在虚空中漂浮。
“阿昭,我好害怕……”
“你知道吗……我出生时,钦天署演算过一个大凶之卦,说文家嫡媳诞下了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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