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他目前身体恢复的上限了,这之后,不论他再怎么调息休养,都没有任何进展。
这件事他没打算和那俩小的说,但宋继言不一样,宋继言十八岁了,是能抗事儿的年纪了。所以对方一问,他就直接坦白了。
乱七八糟的部分都略去没提,他只交代了自己功体受损的事实。
宋继言听了也没多言语,只是脸色一时间变得很不好看。
他这么个反应,邵凡安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起来。
同样都是十八岁,别人家的金贵小少爷,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十足十的少年心性,喜怒哀乐全写脸上。他家老二也正该是不负韶华的年岁,可却天天沉稳的像个小老头。
不该这样的,少年郎就应是不识愁滋味,活得恣意。
“呔!”他啐了一句,两只手倏地捧在宋继言脸颊上,胡乱拍了几把,“别整天愁眉苦脸的,这天又没塌,我都没愁,你跟这儿愁什么?老话说了,天无绝人之路,这总不能把我憋死在这儿。”
宋继言抬手捉住他手腕,顿了一顿,说:“别闹。”
邵凡安就给逗笑了,心说他二师弟天天的真跟个小大人似的。他在宋继言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下脑瓜崩,刚转过身,宋继言就在他背后抱了过来。
他这个二师弟,打小心事就比别人重一些,小时候有一阵子腻他腻得厉害,动不动就让他抱着,后来小孩儿长大了,也忘了从几岁起忽然就不给抱了,偶尔跟他腻歪一下,也是从后背很短暂的搂上一下,可能是觉得害羞吧。
宋继言用胳膊搂着他的腰,搂得还挺紧,额头就挨在他后脖颈上。
过了片刻,他拍了拍师弟手背,歪头道:“行了,别难受了,去取剪子来,给你师兄剪剪头发。”
邵凡安下山这一趟回来,头发确实是长长了不少,头帘儿都有点挡眼睛了。他平常图个轻松自在的,身边又没爹没娘,没啥可讲究的,头发长了他就愿意往短了剪。
他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尽量把脑袋往外伸,还拿手比划:“剪到这儿。”
但在这事儿上宋继言并不听他的,就给他剪到刚刚好的那个长度。他摸了摸,还是嫌长。宋继言轻轻顺了顺他头发丝儿,说:“以后长了我再给你剪。”
邵凡安吹了下自己头发帘儿:“那多麻烦,还不够折腾的——”
话没说完呢,祝明珠从外面哒哒哒跑了过来,一惊一乍地喊:“大师兄大师兄!你看看谁回来了!”
邵凡安稍稍愣了一下,跟着往门口看了过去。
然后就有些意外的看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江五。
“师父?”邵凡安立马站起身,“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五摘了斗笠,斗笠下一张脸是黑着的:“你这么个状况,说跑就从重华跑了,我总得知道你跑哪儿去了。”
当初江五临走前,确实是嘱咐过邵凡安留在重华好好治病,他不好跟师父多解释啥,只能蹭蹭鼻尖,干巴巴地道:“……您怎么知道的?”
江五皱起眉,大嗓门里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我怎么知道?你跑出那么大阵仗来,我想不知道也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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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一下,嗷
第八十七章
邵凡安瞅了自己师父一眼,一时间没敢接话。
“什么什么?”祝明珠抱着江五的斗笠,探头探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大师兄怎么了?”
她这一嚷嚷,宋继言也跟着望了过来。
“去去去,大人说事儿呢,小孩儿打什么岔。”江五满脸不耐烦的把两人打发走了,又回手点了点邵凡安,“你跟我过来。”
邵凡安随江五进了屋,江五关了门,两手拄着腰,回身就开训:“你们这是折腾什么呢,那可是崇山祭,那是能由着性子胡来的吗??简直是瞎胡闹!!你知道这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儿了?我这一路上听见了多少个不同的传闻!你——”江五一提这茬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邵凡安吹胡子瞪眼,“你自己给我说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的跑什么?”
一看江五发火儿了,邵凡安赶紧给师父拉椅子。他跟段忌尘之间那点儿破事儿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也不太好意思告诉师父他是被关得没辙了才在崇山祭上跑路的,关键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跑出这么大场面来。他脑子里转了转,拿了个弯子,把话题拐了拐:“师父,这个崇山祭……这么重要啊?”
江五冷哼一声,踢开椅子坐了下来:“那可是拜山祭祖的仪式,容不得一点差错的,摘面具算是大不敬的罪过了,哼,段家那小子不被他爹扒层皮才有鬼了。”
邵凡安扶在椅背上的手稍稍一顿,下一刻拉开椅子坐到师父旁边,一脸好奇地道:“师父,您怎么这么清楚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儿啊?”他拖了声长音,顺势又问,“您当年也参加过?”
“我——”江五嗓门都扬起来了,又猛地住了口。他撩起眼皮横了眼徒弟,冷笑道,“臭小子,套我话是吧?”
邵凡安确实是故意套话呢,他也不傻,就他师父对玄清真人那个态度,他最开始还以为两位师父年轻时有啥私交,可在重华兜了一圈之后再一看,好家伙,江五这是跟重华上一代的长辈们都挺熟的啊。而且刚一见面时,玄清真人甚至还想让他喊过纪伯伯。
这得什么关系啊,小辈儿一见面就喊伯伯的。
对这事儿,他心里其实早就有点起疑了,他师父的江湖名号是江五,那江五的五,到底是不是重华老五的五?
“不该你操心的事儿别跟这儿瞎打听。”江五啧了一声,气哼哼地教训他,“师父的话不管用,让你老实养伤也不肯听,做事情老是毛毛躁躁的,顾前不顾尾。”邵凡安噼里啪啦的被训了一通,江五又让他转过身去,“脸朝那边,运个功,让我看看你这恢复成什么样了。”
江五捋了捋袖子,刚一抬手,手掌还没贴到邵凡安后背上呢,面上忽然就是一变。
邵凡安半歪着头,立马就察觉到不对了,江五那一伸胳膊呲牙咧嘴的,明显是疼着了,他师父身上肯定带了伤。
他赶紧上前查看一番,师父上衣一撩开,倒算还好,不是多重的伤,就是左肩上落下一大块淤青。
他去拿了药酒给师父推药,江五让他揉得脑门直绷青筋,一开始还梗着脖子硬挺着,后来实在挺不住了,就黑了脸:“你这两下再给为师送走了,你手劲儿轻着点。”
“师父,轻了哪儿管用,您忍着点儿。”邵凡安低着脑袋给师父推淤血,边揉边问,“您这伤是怎么来的?谁能伤着您?”
江五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这趟出行,是去追查苏绮生的下落了。段崇越的那个大儿子,前几天发现了苏绮生藏身之处的线索。”
邵凡安推药的手顿了顿。
江五也停顿了一下,忽然爆了一句粗话:“操他祖师爷爷的苏绮生,当年那些腌臜事儿还真是他做的,我她娘的是瞎了眼了才会认贼做兄。”
江五连骂带啐,寥寥几句讲了讲他之前的行踪,简而言之,就是他、玄清真人、代华,还有段家大公子段亦麟,他们四个人一路追寻苏绮生的下落,最终围剿并重击了对方,可惜关键时刻还是被搅了局,让他跑掉了。他们四个身上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新仇旧账,老子回头一定都要从他身上讨回来——嘶!你轻着点儿!”江五凶了邵凡安一句,又看了看自己徒弟,末了还是说了一句,“回来就回来了,回来也好,哪儿都没咱自家山头待得舒服,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儿我也懒得管,咱也不求人,你身上的伤师父给你想办法。”
这天之后,又过了小十天。
青霄派师门上下五个人,这会儿总算是聚齐了,小山头上明显热闹起来。
江五天天抱着酒壶往躺椅上一歪,一边喝酒一边盯着小徒弟修行。那两个小的每天被训得呜呼哀哉的,扁着嘴也得练功修行。相比之下,二徒弟就省心多了,二徒弟不用他盯,每天按时晨练按时打坐,勤奋得不行。
邵凡安身上带着伤呢也没能偷着懒,江五这几日天天让他对着纸人练起符。
起符算是基本功了,就算他只有一成的修为,那也是说起就起的。他欻欻几下撕出个小纸人来,蹲在地上,两指并拢,指着小人说“起”,那小纸人便一下子弹了起来。
江五撩着眼皮瞅了瞅,把纸人从地上拾起来,再用功力一甩掌,将纸人钉在了远处的树干上,然后顶着大太阳扇了扇风,又让他起。
邵凡安习惯性要往前走,江五扥这领子一把给他薅回来了:“谁让你动了,就在这儿起。”说完还拿鞋尖在泥地上给他划了道线。
这线和树干中间起码隔了三丈远,邵凡安愣了愣:“离这么远?”
江五瞅了瞅他,啥也没说走人了。
邵凡安闷头琢磨,他身上虽说就这么点儿修为了,可这个起符的距离,讲究的并不是修为深厚与否,而是控劲儿,势头得准。
就这么着,他天天上午对着树干猛练,功力使没了下午就打坐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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