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明白君衍的感受,因为他也失去了他最爱的母亲。那个时候他也是像君衍这样,甚至他还想过和母亲一起去死。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没有死,他知道母亲想要见到父亲,所以他下定决心要找到父亲。
他曾经想过,等找到父亲以后,就跟父亲一起去找母亲。可是他想起了君衍的笑容,他要守护他的笑容。
想到这些,江放又出声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真的。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江放后边的话,君衍不再平静,突然大声道:“不会的,过不去了。他们,回不来了,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江放听后突然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君衍。云家和君家的人都死了,他们都活不过来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们确实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他不知道他把君衍带回来是不是对的,但是他不知道把君衍送到哪里。
云家、君家的灭门,已经成了事实。
现在的君衍和他,除了这不归阁,又能去哪儿呢?
沉默了许久,君衍突然开口道:“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江放听后,立马带着房间内的人离开了。其实房间也没有几个人,就三个人。一个是江放,一个是年老的大夫,一个是惊风。
江放其实也非常伤心,他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们在一个破庙里,似乎离京城很远。
那个时候,他看着还在睡着的君衍,沉思了好久好久。
随后,他抱着君衍上了一辆租来的马车,来了轻水镇这边。他们走了三天才到轻水镇,而且君衍已经昏睡了五天了。
……
房间内只剩下了君衍,只剩下了君衍。
君衍靠坐在床上,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他的身子在不自觉的颤抖,似乎是控制不了的那种颤抖。
现在的君衍很安静,他没有哭,只是那么坐着。
只是那么坐了片刻,他突然用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腿,他把头低到了自己的怀里,像是要寻求一些安慰。
他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委屈,那种委屈很是让人心疼。
他就那么一句又一句的说着,眼睛里也含上了委屈的泪水。
“父亲,你不是说要带衍儿去北山看雪吗?”
“衍儿很乖的,你还带我去吗?”
“我不会再惹母亲生气了。”
“我会乖乖的听母亲的话的。”
“母亲喜欢莲子羹。”
“衍儿以后会给母亲做莲子羹的。”
“我也会认真的读那些诗集孤本的。”
“我会把衣服穿的好好的,不会再让自己生病了。”
“我什么都可以学的。”
“真的,我会认真学的。”
“你们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衍儿真的很乖。”
“你们回来好不好。”
“衍儿好怕,真的好怕。”
“衍儿不喜欢这里。”
“衍儿想回家了。”
“衍儿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为什么我都睡醒了,你们还不回来。”
“你们再不回来,我就生气了。”
“我真的生气了。”
“我好生气。”
“我想回家了。”
君衍的嗓子已经哭哑了,他的眼睛也随着哭肿了,就连身上也有了些无缘由的痛意。
他却似乎没有感觉到痛意,只知道他再也回不了家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家了。没有人会要他了,他就是一个孤儿。
突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一直被他戴到了脖子上,可是现在却突然掉到了床上。
他松开了抱紧他双腿的手,慢慢的抬起了头,看向那床上的玉佩。他用手拿起了玉佩,红红的眼睛看向了玉佩。
他记得那块玉佩,他仔细的看看了那玉佩上的红色绳子。原来是因为绳子松开了,所以玉佩才从他的脖子上掉下来。
他看着手里的玉佩,眼睛里的眼泪更多了。
他更加生气了,但是同时,他也更伤心了。
他开始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手里的玉佩,他的眼角的眼泪还在悄悄流着,他的嘴里还不停的委屈低声喃喃道。
“你不是说,你一辈子都不会放开我的手吗?”
“现在呢。”
“你还是没有牵起我的手。”
“我不喜欢你了。”
“你把我弄丢了。”
“我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真的。”
“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是的。”
“我终于明白了。”
“从今往后。”
“我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了。”
“没有人保护我了。”
“你也不来找我。”
“太子殿下。”
“我不……”
君衍还没说完那句话,就意识到浑身的难受,那些难受似乎猛然间放大,以痛意的形式来折磨君衍。
君衍他很疼、很疼,他紧紧的抱着自己,连手里的玉佩也再次掉到了床上。
现在的他蜷缩着,痛感让他蜷缩到了床上的角落,浑身的颤抖在回应他的痛感。
但是,难受的不止君衍一个人,另一个屋子里的江放也是如此。
江放也是极为难受,但是还可勉强接受,毕竟他承受过很多痛了。就在此时,在君衍房间外的人来了。那些人说,君衍的房间里,已经没有声音了。
江放听后,强撑着去了君衍的房间。
才刚一进房间,他就看到了蜷缩在床边的君衍。他能看出君衍身上的无助,他也能看出君衍身上的颤抖。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也随着越来越难受。
他让惊风去找大夫,惊风立刻就去了,很快就把大夫找来了。
君衍讨厌别人触碰他,可是也没有力气推开那些大夫,只能让那些大夫给他看病。
江放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他只知道最后的结果——他和君衍被人下蛊了,那种蛊还是藏情。而且他身上的是子蛊,君衍身上的是母蛊。
那些人说,只要他们不动情,那蛊就不会发作。但是只要他们任何一人动情,蛊都会发作。而且,他们动情越深,他们身上的蛊发作的就更厉害。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说此蛊无解,根本就解不了。可能是他们的医术不精,他们对于此蛊是无能为力的。
床上的君衍好像也听到了大夫说的话,他好像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他看向了屋里的人,声音低沉,带着些怒意冷声道:“你们走啊,我不想看到你们,我不想看到。”
他不想看到这么多人,也不想有这么多人看着他,更不想什么大夫碰他。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来了?
房间内的江放无话可说,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现在的这种情况,真的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不知道用什么话安慰君衍,因为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他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在看到君衍的时候,他又无话可说了。
他只能带着房间里的人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君衍。房间里很安静,简直安静到诡异,仿佛连君衍身体颤抖的声音也可以听到。
在这诡异的沉默和安静下,床上的君衍突然笑出声了,他的笑让人感觉很害怕。那种感觉就像,他仿佛陷入了黑暗,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他的身上没有了生气,只有越来越多的颓废。
他突然平躺在床上,不再那么蜷缩着,似乎感觉不到痛苦,连床上的玉佩都不顾了,只是发愣一样的想着什么。
他想了好久好久,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极为认真的压着声音,自言自语的小声呜咽。
“衍儿想回家了,真的想回家。”
“可是,裕哥哥。”
“我已经没有家了,也等不到你了。”
“只是,我真的很难受,想回家了。”
——
目睹了一切的萧裕,拼了命的去拉君衍,可是怎么也拉不住。他拉了很多次,还是拉不住,甚至根本就碰不到君衍。
他并没有离开君衍,真的没有离开君衍。
他等了君衍很久,却只等来了君家灭门、君衍失踪的消息。他想去找君衍,可是他没有能力去找他。
他自幼就只喜欢诗书,他不喜欢习武。他喜欢诗书里的世界,因为诗书里的世界不会让他再觉得孤独。他害怕孤独,他真的害怕孤独。
从三岁的君衍走到他的寝宫的那一刻,从三岁的君衍爬到他的背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这个人当成自己的人了。
他希望君衍快快乐乐的,他想让君衍快快乐乐的。君衍说他想看剑舞,所以自己就去学了一个月的剑舞。
这时的他在做什么?
这时的他在做什么!
这时的他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他还在父皇的寝宫外。他在求父皇把皇位给他,他想要当皇帝。
他想要皇位,他想要那皇帝手里的权力。他知道皇帝手里有一个暗阁,暗阁的能力很强大。他需要权力,他想要暗阁。只有他有了能力,才能保护君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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