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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以后 完结+番外 (季阅)


  只差一点,他们就成功了。
  但是他们败了。
  他伸手摸着脖子上已经伴随了十八年的狰狞疤痕,眼睛酸涩难忍,仿佛淌出来的是血。
  太上皇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他,他费力地抬起头,心里的声音说:
  我不如他。
  天昌帝痛苦地抱着头,心道,可能我真的没有当皇帝的命。
  他的脑袋痛地快要裂开,脑海中不时闪过太上皇冷漠的脸,随即就被云成更加人畜无害的眼睛取代。
  天昌帝猛地撞向床柱,疼痛使他清醒了一些,血顺着额角流下去,滴在他手上。
  他眼睛彻底红了。
  “云成。”他在飘忽的黑暗中喘息,那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云成初入京都时说过的话飞快地在他脑海中掠过一遍,他的头更痛了。
  他咬牙擦干净自己手上的血,从窗幔的间隙中向外望,连日疲倦的双眼从来没有如此深沉。
  他低低念道:“你敢同太子抢皇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快完结了呢


第53章
  郊外, 赵宸贺带着人骑着奔驰的骏马,一刻不停地往城内赶。
  大雪似乎在年前下尽了,过了正月十五之后天气一直干冷, 一丝雪花不见。
  京都城门黑漆漆一片, 守城的士兵举着火把呵斥:“何人夜闯城门?”
  赵宸贺身下的马狂躁的喷着响鼻,他的声音在那其中也显得不耐烦:“开门。”
  士兵吃了一惊,将火把朝他举了举:“廷尉??您怎么大晚上……”
  “开门。”赵宸贺打断他, 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兵部分六司,内三司直隶于陈阔, 外三司才是赵宸贺的人。士兵属于内三司,对他只是名义上的上下属关系。
  赵宸贺冷着脸压低眉梢,远方瞭望台上通明的灯火变成他暗沉眼中的一个点。
  士兵看着他,在迟疑中攥紧了火把。
  遥远的嘈杂的刀剑碰撞声在黑夜中极其刺耳, 赵宸贺狠狠皱起眉, 把视线拉回士兵身上。
  士兵悄悄地后退一步, 想要给身后的同僚通报:“警戒——”。
  但下一刻他脖颈一凉, 张开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噜声。
  一切都来不及了。
  赵宸贺收回刀,把人头提在手上, 在马蹄声中转过身。
  “在西北的日子好过吗?”他问追随自己的士兵们。
  士兵们沉默不已, 更多的垂下了眼睛。
  西北苦寒, 刀剑无眼。这显而易见的答案却无人敢答。
  “今日我许给你们。”赵宸贺扫过他们每一张脸, 脖子上的红绳露出短短一截, 让这个男人多了些七情六欲的感觉,“凡是诛杀叛军者一人,赏一两。诛十人, 封赏照旧。”
  他说的很快, 声音毫不拖泥带水:“留守京都, 不必再回西北了。”
  士兵们抬起头,双眼比地上的火把还要亮。更有甚者,跃跃欲试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赵宸贺转过人,把人头扔上城楼,说出的话在高处慌乱的警戒声中犹豫一道悬钟,沉甸甸的落了下来:“众军听令!”
  “到!”
  骏马如有所感,高高扬起马头。赵宸贺锐利的视线盯着前方,将刀抽了出来:“破城!”
  ·
  云成站在台阶上,望着寝宫的门。
  身后的厮杀声被台阶隔断开来,像是空中默戏。少顷,他脚下微动,伸手推开寝宫的门。
  福有禄吓得躲在柱子后面,在他进门时拉了他一把:“王爷……”
  飞过来的长枪打断了他的话,福有禄一屁股吓瘫在地上,云成单手提起他,往旁边一推:“去暖房里等,不要出来。”
  天昌帝靠在床头出神,耳朵里嘈杂的声音仿佛离他很远,但是窗纸上已经溅上了斑斑血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天昌帝回神看向来人。
  云成把门拴上,他慢慢走近,烛火和刀光剑影一起在他脸上跳跃,微光闪动与暧昧不清交错着,留下意味深长的痕迹。
  天昌帝盯着他下颌与脖颈上的血迹到了床前,看着他拉过凳子坐在上头,那血色被压得很暗。
  云成把腿伸展开,把刀拄在地上,用手掌撑着。
  天昌帝把他打量一遍,最后扫过那刀:“寝宫的人是你调走的?”
  云成静静看着他。
  天昌帝又问:“福有禄是你收买的?”
  云成不动,脸上的每一处转折都被烛火点亮,显得温柔而动人。
  天昌帝不再问了:“你把赵宸贺踢出京城,设计拿到兵部和禁卫军的兵牌。”
  他不再疑问,直接说:“你要,抢皇位。”
  云成手指磕着刀柄,眼中明明灭灭。
  外面的声音忽而大忽而小,有几次门窗已经被撞出了动静,但又恢复了宁静。
  天昌帝垂头笑了一下,伸手拿过来搁在床头的一壶酒。
  酒壶旁边放着两个浅杯,似乎是早已准备好的。
  “我上回跟你说到父母,你说没见过。”天昌帝给自己倒满了酒,又去给他倒,“不管你见没见过,我们身体里都流着一样的血。”
  水声潺潺,刹那便停了。
  天昌帝端起自己的酒杯,示意他也喝。
  云成没动,天昌帝便笑了:“怕我下毒?”
  “没人啦。”天昌帝叹息着摇头,“你把寝宫换了个底朝天,整个宫里,没一个人在听我的话。”
  云成冷眼看着他,天昌帝拍了拍酒壶:“我是下了毒。”
  他朝一边转动壶盖,掀开来给他看看鸳鸯湖里面的结构,而后又转了回来:“给我自己留的。”
  外头的杂乱声稍稍平息,祝思慕在门外低声催促:“王爷。”
  云成没动,冷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天昌帝喝了自己那杯酒,把云成的那杯洒在地上:“这一杯先敬爹娘。如果他们还在,会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举着你摘月亮。”
  云成听云卓然说起过父母,但那只是短短地、偶尔才涉及到的几句话。
  他说的时候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什么独特感情,好像在说别人,云成也把他们当成别人,毫不相干的人。
  天昌帝盯着地上濡湿的痕迹,好似在看很远的地方。
  “就像我一样。”他说。
  “不可能一样了。”云成慢慢地说:“我出生时,他们都不在了。”
  天昌帝闭了闭眼,睁开得很费力。
  “对啊。”他叹息着,“都不在了。”
  他转动壶盖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然后在云成的视线中把盖子转回去,给云成倒满。
  “我可以踏踏实实地赴死,背着史书骂名,死后不入黄陵,都行。”他搁下酒壶,捏着酒杯,“提最后一个要求,别杀太子。行吗,云成?”
  云成眼中明明灭灭,终于开口,声音低低地:“你曾经要杀我,三次。”
  天昌帝静静地看着他。
  “你登基前夕,曾派人去庆城杀我。登基后第二年,你派吏部清吏司去庆城召我回京,回京的路上你再次对我痛下杀手。”云成静静地说,“年节前后,你派人去往庆城,要杀舅舅。”
  天昌帝侧耳倾听,过了许久才笑了一下:“两次。还有一次呢?”
  “你杀舅舅,就和杀我一样。”
  天昌帝盯着他。
  云成松开手,刀往下溜了一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后倚在了腿上:“你想保太子之心,就如我想保舅舅之心。”
  天昌帝低头笑完了,深吸了几口气:“我要杀你,你能忍,我要杀云卓然,你就不能了?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我能理解。”云成不答他关于云卓然的话,“太上皇禅位之前你要杀我,是担心我威胁你的诸君之位,你召我回京又要杀我,是因为你跟我没有感情,怕我蠢笨拖累太子。”
  “你能理解我杀你的动机,不能理解我杀云卓然。”天昌帝似乎觉得好笑,嗤了一声:“那是外戚,云成,你疯了,为了一个外人,你要杀亲兄长亲侄子吗?”
  云成盯着他,灯下的眼神隽秀多情,望过来的时候眼中撩动着暖黄的微光。
  天昌帝知道,那只是烛光造就的。
  “云卓然跟你亲近,跟朕没感情。”天昌帝费力喘了几口气,“太子年幼,一旦朕殡天,他必然教唆你对太子不利。朕只能出此下策。”
  “但是云成,”他停顿了一下,再一次强调,“朕不能让外戚涉政,不能让他左右储君身边的人。”
  云成把腿收回来,刀要往下滑,他伸手抄住了。
  天昌帝看着他寡淡的表情。沉默半晌,没再接着这个往下说,靠回了床头。
  云成揣摩着刀柄,刮过纹路的时候,走的很慢。
  天昌帝咳了几声,血丝从唇线处溢出来,他伸手擦了一下,叹息道:“一刻钟,封喉断气,快了。”
  “兵牌你拿到手了,太子也在你手里。”他端起杯,朝云成举了举:“京都是你的了,咱们哥俩喝一杯。”
  云成被包裹在昏黄的火烛中央,没有开口,也没有阻拦。
  他话总是很少的,天昌帝笑了一下,牵动了脖颈上的疤:“国无后,就无根基。太上皇当年对王府厌恶至极,最后还是留下朕的命。皇室凋零,绝无好处。太子年幼无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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