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回到钱上来了。”韩将军停顿片刻,才慢慢说:“要钱,那你就选庆城首富,骆家。”
赵宸贺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
韩将军腿伤走到慢,赵宸贺迁就他,也走的慢。
出了竹林,顺着廊走向前堂。韩将军说:“本来想去个热闹的地方招待你,只因上次你将土匪杀得太狠,不便招摇露面。”
“还没捉干净呢。”赵宸贺说。
“捉住了头目,他手下小弟众多,网眼疏漏打不尽。”韩将军想了想,还是嘱咐他,“保不齐有不要命的。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安稳为上。”
·
云成三人在田里待了半天,又交接了半天的账本,随后开始忙活入库、分类、登记等一系列事务,直到天黑透才把手头工作停下。
曾大人望着黑朦朦的天,知府扶着他坐下,要给他倒茶,他摆了摆手,说要白水。
知府派人去提白水,曾大人叹了口气,对着云成和宋礼明招手,忧愁道:“这样不行,忙不过来。咱们明天再辛苦些早起,这会儿提前把要干的活儿分一分。”
宋礼明不情不愿的坐到他旁边。
云成扫了一眼门外悠闲靠着用眼神交流的人群,那是知州派来帮忙的‘能人’们。
他转身跟着坐下,听曾大人说:“咱们得在外棚盯着,把关粮食质量。”
外棚设在田间,方便集中装车,但是有二十六棚,若是一个人盯着,那要累断腿。若是两个人去盯着,那剩下的一个留在库房的就要累断手。
“无论如何都不够忙,不如干脆点,也轻松点,交给下头的人去做。”云成朝着门外抬下颌,曾大人跟着看过去,迟疑半晌都不点头。
云成:“您老忠心为国,我等后辈可以理解。只是咱们人真的少,廷尉在忙他自己的事,指望他来帮忙是不能了。就怕咱们忙中出错,到时候酿成大祸。”
他说话谦卑自然,话里话外都是‘咱们’,曾大人听着舒坦,没有反驳。
云成继续说:“皇上派我们来这里行使的是监察职,并非完事都要亲自动手。只要管好人,抽查到位,两方都轻松。”
曾大人余光扫到知府,他也跟着忙了一天,脸上灰尘遍布,到了此刻还站在一旁,不敢落座。
要质量,那数量就得下降。
要数量,那质量难免参差。
这是一道很难的选择题。
曾大人再看向宋礼明,后者刚灌了一顿茶水,见他看过来,就举了举手:“我同意。”
云成语气更加诚恳:“曾老,现在情况特殊,皇兄派我们快马加鞭,也为了抢灾收粮,尽快入库。多待一天,损失不计其数。”
他十分果决,丢什么要什么,都不拖泥带水。
还有着年轻人稀缺的胆量。
曾大人看他的眼光变了几变,权衡许久,终于说:“好,就听十二爷的。”
他不顽固,云成立刻松了口气:“行,那一会儿我将责任表写明白,明天开始,让所有人都有事可做。出了问题,寻表处置。”
院子里的人逐渐散去,曾大人年纪大,坐了片刻就由知府扶走,歇在当地。
云成写字的速度很快,跟宋礼明抄写的速度相当。
他怀疑他早就在心里安排好了,现在只是把它写下来而已。
俩人干脆利落的把这个是安排好,将原表收起来,把抄写好的交给仍在一旁等候的师爷,随即安排马车要回韩将军家。
师爷要留他们:“天黑路远,二位大人别走了,府内还有空厢房。”
云成摆了摆手,跟宋礼明先后上马车:“不劳烦,还有些事情需要跟廷尉通报。”
师爷的表情立刻惶恐起来。
云成达到了震慑的目的,跟他挥手告别,放下了马车上小窗的帘子。
他们从寂静一直走到喧闹中,喧闹声逐渐拉近变大,云成再次挑帘望向外头。
进庆城了。
澄阳楼上的红灯偶尔被远处的烟花映亮,整座城都呈现出一种纸醉金迷的奢侈感来,在小窗上绘成了一幅动着的画。
宋礼明也跟着他的手从窗口望出去,万家璀璨灯火,映得他眼睛里面亮晶晶:“还是这么好啊。”
“你来过?”云成问。
“我娘是庆城人。”宋礼明转不开目光,“小时候随我娘回来过几次,但她是孤女,在这里没有亲人,后来就不常来了。”
“不过我爹倒是说,以后来这里养老。”他看着云成,“我爹你知道吧?前御前统领兼禁卫军总督乌达。”
云成偏头笑起来,眼睛里灯火攒动:“听说过。然后呢,为什么没来?”
“我娘不让,她喜欢京都。”宋礼明光明正大地笑一声,“我爹很听她的话。”
云成生来父母双亡,没有过这种体会,此刻望向远方明亮晃眼的角檐,半晌才静静地道:“你很好。”
宋礼明听过很多次这种话,闻言只是笑。
云成跟着他勾起唇角,随后松开手,“我生长在这里。”
他呼出一口气,顷刻间把谨慎板正丢掉,就连眼神都变得跟白日工作时截然不同:“不去打扰韩将军了,我得回家了。”
宋礼明自己也没打算现在回韩将军家,他想去澄阳楼玩。
云成看着他下了车,看着他走进楼,等了一时片刻,自己也跟着走下去,进了楼。
他无视门口迎客的小奴,径自登上二楼。
澄阳楼坐北朝南,东三间正中央那间视野最开阔敞亮,漆红柱子顶上悬挂着木牌‘观景台’。
云成拨开遮挡视线的轻纱,进了观景台。
里头的美人靠上倚着个年轻人,正在看楼下表演的舞蹈节目。
云成清了清嗓子。
美人靠上的人转过头来,眼神顷刻间擦亮了。
“你怎么现在来了,云成!”他惊喜地站起身,整个人迎过来时身上配饰清脆悦耳,“我以为至少明天晚上才能见你了!”
云成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包裹精致的糕点递给他,“喏,从京中带来,走了三天,不知道坏了没有。”
那人欢欢喜喜的接了,愈显得唇红齿白。
云成这才道:“想我了没,骆深?”
谁也想不到,庆城首富骆家的掌舵人骆深竟然这么年轻,还生有这么精致的一张脸。
“当然想。”骆深带着他坐下,“黄昏时我收到了消息,说京中来的钦差已经同韩将军在谈盐铁司的事情了。”
云成跟他靠在一起,舒舒服服的抻了个懒腰。
“不一定能谈成。转官商很难。”他说。
“一定能成。”骆深伸出手比了个数,“我在他身上砸了这个数。”
云成含了一口水,半晌才咽下去。
“不成就继续砸钱嘛。”骆深说得轻松,而且势在必得,“咱们有钱。”
“钱能买来一切吗?”云成仰头,望着精致奢侈的梁上铛。
“如果不能,”骆深一身的行头可比梁上铛金贵惊艳得多,就连眼睛里都装满桃花,“那就是花的不够多。”
·
“自从私盐权利下放,骆家一家独大。”韩将军坐在椅子上,伤腿搭着另一张椅子面,倾身给赵宸贺倒酒,“江太守的默许是一方面,骆家本身也有这个能力。”
赵宸贺脸上一点醉酒的迹象都看不出,除了喜欢眯起眼睛,其他一切如常。
韩将军端起酒杯:“最重要的,骆家不贪。”
赵宸贺眉梢一挑,看起来不信,但也没有急着反驳。
“别不信。”韩将军示意他喝酒,自己率先干了,“当初西北战事开打,朝廷军饷久拖不到,口粮、冬衣,什么都没有。骆家支援了,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
赵宸贺神色更加难以捉摸了。
“我知道。”他把空酒杯放回桌上,“奏报还是我写的。”
“但其实他拿的是这个数。”韩将军又添两根手指,四根手指虚虚站立:“多出来的是单独私给我的。”
赵宸贺向后靠在椅背上,撑着头望着他。
“我告诉你这些,其实是想说,骆家很‘稳’。”韩将军道,“有私人交情在,什么都好说话。”
赵宸贺沉默下来,不知哪根弦搭到了一起,令他想起来云成。
他突然觉得给他的太少。
韩将军放下手,跟他一起后靠:“骆家真不贪,也是真有经商的本事。其实现在私盐买卖他做的很好,没必要再动铁这一块,但是朝廷每年收人家那么多税,总要鼓励一下的。”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点,盐铁都用骆家。”他继续伸手倒酒,两人酒杯相对,都不着急喝,“既防止了盐铁大权旁落,又能填补国库,朝廷不是穷嘛。”
赵宸贺来的路上提前有过这种设想,但是不好表现出来,沉吟道:“万一他生出什么心思,到时候官商勾结,倒卖兵器……”
“不会。”韩将军果决道,“只要有我在这里,南三城就联络不上其他西北的人。”
赵宸贺觑向他。
“虽然有你作保,商奸官诈,保不准他上位以后把你一脚蹬了。”
“不会。”韩将军低头笑起来,“他在我身上砸了一座金山,他能撒手把我放了吗?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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