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身旁还一直有人在静静看着他出丑。
寇辛愈系愈手忙脚乱,直到他打了一个死结。
寇辛:“……”
他下意识去看燕京涵。
燕京涵神情无二,舒缓着锋利的眉眼,不带什么笑意,很静地看着寇辛。
寇辛松了一口气,对上他专注的眼神,忍不住道,“解不开了。”
燕京涵倾过身。
寇辛乖乖地放下手,垂眼看燕京涵在他的脖颈处轻微动作着,因为靠得太近,炙热的气息烫得他颊侧微微泛出绯色,对方身上具有侵略性的冷冽也将他罩了起来。
很不自在地偏偏了脸,但寇辛又忍不住好奇地眨眼看着。
几息过后,死结被打开,燕京涵系了一个很漂亮的双耳结。
寇辛有些不服气。
明明都是手,怎么这人就比他游刃有余?
燕京涵系完也没有离开,他用指尖微微拨弄了一下那个双耳结,微微勾了下唇,露出了很浅的笑意。
系带的结后就是寇辛微突的喉骨,很小一个,双耳结被波动后,系带也轻轻摩擦着敏感的喉骨,皮肉晕出粉粉一团。
幽深的碧眸带着很浅的笑意,化去了表层的冰冷,像谭面被春风吹动泛起一圈圈波纹般。
寇辛下意识动了动喉骨,“痒。”
燕京涵往回的手从系带下伸过去,用拇指指腹微微摩挲了下寇辛伶仃可怜的喉骨,“还痒吗?”
寇辛微翘起唇,拖长埋怨的嗓音更似在娇嗔,“更痒了。”
燕京涵再次摩挲了一下,重复道:“还痒吗?”
寇辛脖颈处的那块皮肉都被燕京涵指腹上的粗茧磨得一片红,后知后觉自己被逗弄了,他拍下燕京涵的手,嘀咕了句,“你好烦啊。”
燕京涵微微勾了下唇。
车夫高声道:“主子,到了。”
寇辛眼睛一亮,当即问道:“东华大街?”
车夫回:“是勒!小主子。”
寇辛摸了摸腰带上系着的锦囊,兴致高昂地准备跳下马车,出去前回头看了一眼燕京涵,“走着?”
燕京涵很明显地怔了一下。
寇辛见他还坐着不动,急了,回身拉住燕京涵的手臂,将人带起来,一起踩着车凳下了马车,“磨磨蹭蹭的。”
燕京涵:“为什么拉我一起?”
寇辛:“因为喻誉不在啊。”
燕京涵:“嗯?”
寇辛解释:“若是你将我带到侯府,我就能让喻誉帮我拎零嘴了。”他很理所当然,“现在是你帮我。”
燕京涵被寇辛当做小厮也不恼,只轻轻“嗯”一声。
寇小世子有钱。
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想买。
很快,燕京涵左一个会转的木轮风车,右一个拔丝的糖人儿,跟在不停转悠的寇辛后面,任劳任怨地捧东西。
“这个镯子戴在我娘手上一定好看。”
“这个佛牌是开过光的吗?明儿我就差人给皇祖母送去。”
“这个砚台给我爹。”
“对了,你过些日子摆宴,我们去买作贴的笺纸如何?”
……
足足在外头疯玩了一个多时辰,寇辛才被长公主府的府卫逮了回去,他玩够了,也不挣扎,跟燕京涵打了声招呼,上了自家马车。
回到府中时已是酉时三刻。
长公主坐在主位,见寇辛大步进来,看也不看他,只垂首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驸马站在长公主身侧,本揽着人低声说着什么,瞧见寇辛当即甩袖:“你这个逆子!”
寇辛只当作没听见,“爹你让让。”
寇辛招招手,让身后抱着他买来的一堆物什的管事过来,从里抽出了一个木制的首饰盒,神秘兮兮地对着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长公主打开,“我给娘戴上。”
长公主本铁了心不想搭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是个银镯子,样式很新颖,像是西域来的,大环套着小环,刻着飞天走兽。
反面还刻着看不懂的密文。
驸马也装作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
寇辛兴致高昂,“这是西域梵文。”也不等二人猜,便道:“刻着的是平平安安四个字,燕京涵掌过眼了,没刻错。”
长公主:“倒是新奇。”
寇辛得意地挑眉,“也不看看是谁挑的。”他将这银镯子套进长公主的腕上,道,“娘的手真漂亮。”
长公主忍不住笑了笑,心中的气无形消散,“你呀,最会讨巧卖乖!”
驸马冷哼一声,又忍不住往那堆盒子撇了几眼。
寇辛转身又抽出个锦缎包裹的盒子,“喏。”
驸马臭着的脸总算舒展开,“亏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爹。”
寇辛:“是爹您一直心心念念的端砚。”
驸马神色一变,忙打开来瞧,“当真?”
寇辛埋怨,“辛儿全身上下的金叶子全给出去了,还能有假不成?”
端砚被视为砚台之首。
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货。
驸马用手抚了抚:“质刚而柔无纤响,温软嫩而不滑。”
竟是个真货。
寇辛:“我同燕京涵去买笺纸,是他一眼就认出来这砚品质不凡,他人可好,竟也不贪心,让我买了去。”
长公主同驸马不禁对小淮亲王的印象再好了三分,长公主道,“不然能私自带你出府?”
寇辛讨好一笑,“娘不气了?”
长公主笑骂,“混球小子。”
气是不气了,罚还是要罚的。
寇辛接下来这几日都被禁足在锦榭院内,哪都去不了,他自然没什么意见,出不出这趟门,本都要在府中待到假日结束。
这么一算,他还出府疯玩了一番,倒是他赚了。
这几日连日落雨,寒风瑟瑟。
回学里那日,宫道上的过堂风冷得吓人。
寇辛都忍不住想去央他皇舅舅能不能给他赐顶软轿,将他从宫门前抬去太学。
等进了生了好几个火盆的学殿,寇辛才褪下氅衣给小生子拿去偏殿放着,打眼一瞧,见众人三三两两各自围坐一团,踹了拱着屁股的端王世子一脚,“怎么了这是?”
端王世子头也不回,念念有词,“国子监放榜了,都在看太监们抄回的榜。”
端王世子啧啧称奇,“燕京涵那厮文武双头名,淮亲王府接下来这几日的门槛怕是要被贺喜的人给踩破了。”
寇辛懒洋洋问,“我呢?”
端王世子语气幽怨,“寇小世子,你也不赖嘛,成日在学里睡个昏天黑地,是不是背地里偷偷学了?”
寇辛好奇道:“两个丙?”
端王世子摇摇首,“非也非也,是一乙一甲!”
寇辛脑中懵了一瞬,喉中干涩:“当真?”
端王世子:“当真!你武试提了个乙,文试得了个甲等!”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意气风发
寇辛这次岁试没有太大水分。
文试的甲等更是应得的。
他帖经墨义基本都对了, 时文策论也按部就班地将夫子在学里讲的论点老老实实地写上去,没偏题,就连四书五经也没有一篇答得不好的。
虽说并没有极出色。
但主考官看在他四书五经每卷页每道题都好生作答, 没有像其余考生般敷衍过去, 也不由给了个甲等。
肯用功就是好事。
水分全出在了武试上。
按理说寇辛骑射并没有及格,步射就算再好也得不了一个乙等,但看在朝九歌的面子上, 武试的主考官便放了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个乙等。
这对寇辛来说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大事, 他在国子学时,不论旬考抑或岁试,得两个乙都是顶天了,平日只奢望着能有两个丙, 及格了就行, 能让他不被驸马指着鼻子骂。
可现在, 他得了一甲一乙!
一甲一乙!
寇辛眉飞色舞, 仿佛祖上冒了青烟般,“拿来给我瞧瞧。”
端王世子便挪了挪, 让他挤进来。
寇辛在那张抄榜上, 对着自己的名字摸了又摸, 傻笑了好一会儿。
端王世子哄笑道:“你们瞧他都乐成什么样了。”
这桌上围看着抄榜的人哄笑成一团, 纷纷打趣道, “寇小世子不够地道啊。”
“就是就是,背着我们挑灯夜读。”
“人前还装样呢!”
寇辛还没体验过靠学里考试的名次来得意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地摆摆手, 很谦虚似的, “没什么没什么, 随便写写罢了。”
端王世子“哟”了声,“神气上了。”
其余人也应和着,“这小子跟哥几个装上了。”
“喂寇辛,说说呗,怎么考的!”
“对对对,支几个招听听。”
“我要有这名次,今儿回去可就不用挨棒子了。”
“别说了,我要有这名次,我爹娘可得带我去拜拜菩萨。”
“老天爷开眼,怎么让你考上了?”
寇辛眉一横,“就合该我考上,想不想听了?”
“想想想!”
他们这一角热闹成一团,寇辛掀袍,一手拎着抄榜,一脚踩在低矮的案桌上,笑得那叫一个欢快儿,正当他高谈阔论时,喻誉姗姗来迟,一眼就瞧见被簇拥在高点的寇辛,“嚯”了声,“这么神气,什么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