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光风霁月 (baicaitang)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baicaitang
- 入库:04.09
老西河王死了,西河王师似乎也不再那么铁板一块,攻不可破,更遑论戚淮身中蛊毒的消息被辽军大肆传播,以至王师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辽人占尽先机。
而没有人想到让辽人占尽先机的是一个来自中原的匪徒祝蔚。若没有他,戚淮不会中蛊,若没有他,中原的皇帝不会遇刺,若没有他,或许汉辽尚有几十年太平安宁。
阳春城破就是中原丧失全部北方国土的时刻。
被抓到牢里的骨右还在挖着越狱的地道。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祝蔚眼看风起云涌,带着自己劫掠来的珠宝兴味盎然往北辽去参军,有人替他顶罪,他虽然稀里糊涂,但乐得无人追杀,人在战场上和周旖东打了个照面,被周旖东大骂叛国贼,他却反唇相讥,“我从未效忠汉人,何谈卖国?”至于祝蔚成了北辽有名的大将后与挖了多年地道的骨右重逢,被追着打断胳膊就全然是后话。
一场乌龙引发天地血案,民不聊生。
皇帝开春后才从昏沉沉的病中清醒,从卫琴手中接过乱成一锅粥的朝局。
一切发生太快,李徵还没来得及找回章璎,没来得及审问温蓝,全盘计划便被打乱了。
他原来的打算是让禁卫伪装马匪把章璎带回来,北辽吃了个哑巴亏不会到处声张,再对外宣称章璎已死,利用章璎从温蓝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背信弃义杀了温蓝,再将章璎留在身边,皇帝算无遗策,鱼和熊掌都想要,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军阵前蛮子竟还大张旗鼓地在阵前说感谢中原皇帝赐出的美人。
为今之计只能先从温蓝口中酷刑问出剑阵以拥有止战的资本。
但温蓝没有说一个字。
在他的眼中天下子民皆蝼蚁,他不曾得到善待,也不肯善待他人,死守着执念,在血肉模糊的地狱中等一个人回来。
他总是梦到年少的日子。
他的腿被反反复复地打断,又被重新接好。
他的手还能用剑,也能使刀,但却用来雕刻一个个的面具。
他像个疯子,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无人理解他的执拗。
温蓝的脖颈上套着锁链,每动一下发出哗哗的响声,他曾经姓李,后来随了母亲姓温,颠沛流离的路上与姐姐走散,到了章家,接触到浮玉坊的人,后来,崔昉死了,浮玉坊没了,他好像又一次一个人回到孤零零的深夜,在乞丐手里抢过馒头吃。
可这一次,章明礼还会来吗?
长久幽禁下这位福州王世子面孔雪白,眼里布满红丝,看着满墙的面具神情温柔之极。
温蓝死活不肯开口,无疑又帮北辽拖长时机。
大厦将倾,李徵已然顾不上别个。
除非有一日他撬开温蓝的口,才能再想办法把章璎寻回来。所有筹谋因一场玩闹似的刺杀失败,计划之外又生出新的变化,这天下大势,眼下竟全看那福州王世子如何开口了。
周旖东被派去了前线,周家只剩一个哑巴寡妇,那哑巴寡妇是章璎的姐姐。
章珩在战事刚刚开始,便被升了官。
他是个年轻的文人,眼下却在众多老臣林立的朝堂上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是帝王眼中的新宠,皇帝为了提携章家的势力做了一件事,他不顾朝野非议向章家下聘,立了一个哑巴贵妃,君威甚严,朝野上下无人胆敢非议。
似乎只要握住章家人,章璎就一定会回来。
在战场上卖命的周家公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西河王看起来老了十岁。
他年纪轻轻,却在蛊毒的折磨之下鬓生白发,眼生暗纹。
那苦命的女人成日青灯古佛,视飞来荣华富贵无物,听说上花轿的时候绞了自己的头发葬进周家的老树下。
锦衣侯一跃成为国舅,章家在这场战争中成为一流权贵门户。
他们年纪轻轻的皇帝后宫只有这一个绞了头发的哑巴女人。
连最边塞的地方都有吹吹打打的喜乐,仿佛要把那刺耳的声音吹到塞外去。
看啊章璎一一
朕娶了你的姐姐,你却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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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伴随着章珞出嫁一并传来的是阳春沦陷的消息。
中原北方最后一道防线崩塌,戚淮周旖东退守镇北城。
此时正是燕平元年六月。
于是章璎知道遥远的故土有人逼迫他回去。
李徵,温蓝。
他们都在逼他。
连萧烈也在逼他。
萧烈不在的这六个月里他得知了小宴的下落。
说来一切似乎都是宿命。
萧烈的儿子萧山与小宴年纪相仿,小宴刚来的时候萧山很喜欢这个孩子,便时常过陆奉处寻他玩耍,陆奉自浮玉坊伏诛后投奔北辽,得了一个不大却也有所实权的官职,早已对中原死了心,一心要为坊众报仇。
陆奉想利用辽人救出温蓝,他们互相利用,互相防备,也互相帮助,小宴自然也便成了辽人手中的工具。自少帝中原返回后重新定下大计,一切便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少帝向陆奉保证过,只要温蓝不向中原吐露半个字,等辽人铁蹄踏破汉宫,温蓝必将毫发无损。
这保证对少帝而言算不得什么重大抉择。
他有一百种方法让温蓝死,还不教陆奉怀疑。
但他们初衷是不让中原人得到剑阵用来对抗,骨右刺杀温蓝失利,于少帝而言却给了他发动战争的理由,倘若温蓝当真能从酷刑中保住剑阵,此人是死是活反而是其次了。
他倒是乐于做个顺水人情。
如今战事已起,汉国皇帝已醒,再要刺杀或者营救温蓝都已不现实,只要自己刀刃锋利,便无惧它东西南北风了。
少帝将小宴带进了大央行宫的一处废舍。
陆奉知道他们不会对小宴如何,也便放手任其处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经常去陆奉处看望小宴的萧山忽然有一日找不到人,四处打听也没有章法,以为从此就要失去他的小伙伴,却没想到有一天因贪玩误入大央行宫的废舍,正见到了被幽禁的小宴。
李宴是个痴儿。
却有一副顶顶好看的容貌。
像他的娘。
他今年八岁了,和萧山差不多年纪,脑袋却不是很灵光,连自己的衣服都穿不好。萧山探头探脑地看过去,正见几个守卫的士兵踢了他一脚,嘲笑他脑子有病。
李宴连别人骂他脑子有病都听不懂,他将自己蜷缩起来,一直念念不忘一个名字。
章明礼。
章明礼要来接他。
他说过的。
他等了他好久好久,从去年等到今年,从汉国等到辽国,那个人怎么还没有来?
他是暴君的儿子,是叔侄乱伦的野种,他的娘死了,他的爹被万世唾骂,他的哥哥想要杀了他,他贵为皇子却一路颠沛流离,这世上没有人在意他,只有章璎是他最重要的人。
崔昉将他交代给章璎的时候,李宴痴傻的脑海并不懂太多东西,他只瞧着这人好看,看到自己的眼神充满心疼不舍,不像别个的憎恨与鄙视,于是主动上前攥住了这权倾朝野的阉宦胳膊,脆生生喊了句“明礼哥哥。”
他娘告诉他这个人叫章明礼。
李宴便看到这个叫章明礼的人哭了。
他哭的很可怜。
李宴想,一定很少有人这样叫他,所以他才会哭。
李宴被藏了起来,没过了多久便听到他娘跳了城楼。
再后来章璎也出事了,他被温蓝带着到了一个叫做浮玉坊的地方。
浮玉坊的人告诉他温蓝是他舅舅。
他当然不明白温蓝怎么变成了他的舅舅。
温蓝明明是章璎身边最看重的人。
再再后来,浮玉坊被灭了,他跟着一个叫陆奉的老头儿来到了北辽,陆奉这个老头儿摸着他的头说,“多亏你是个傻的,否则才活了八年便经历别人一辈子也没有经历的事,早就疯啦。”
那老头儿才疯。
李宴执拗地想。
他要等着章璎来找他。
那是个和他一样的可怜蛋。
他们才注定要永远在一起。
李宴被幽禁在大央行宫,没有等来章璎,等来了萧山,萧山趁着没人钻狗洞溜进来,摸了摸他的头,捏了捏他的脸,“真可怜,都瘦了。”
李宴歪头,“什么是瘦?”
萧山天真地叹息,“你可真是个蠢蛋。”
李宴问他,“我想离开这里。他们对我不好。”
萧山站起来,“竟敢这样欺负一个小孩!”
李宴红了眼眶,“我想找一个叫章璎的人。”
萧山眨了眨眼睛,“是不是一个很瘦很好看很白的男人?”
李宴小嘴巴张大,“你也认识啊!”
萧山一挺胸膛,像他爹一样豪迈地说,“哥哥想办法带他来见你。”
李宴摇头,“你不是哥哥,我比你大。”
萧山猴儿一样跳过来,“我说是就是!”
李宴翻了翻白眼,别人说他傻,这个绿眼睛的小外国人才是个傻子!
就这样,萧山兴致勃勃地将李宴被关在什么地方一字不漏地告诉章璎,章璎哄他,“这件事不要告诉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