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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光风霁月 (baicaitang)


  也偶尔会去周家,周旖东告了假,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在周家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抬起眼寻找一道青布衣衫的人影,但往往失望而归。
  外人眼中过去的一对神仙眷侣现今生疏有礼,戚淮隔着佛堂紧闭的一道门称章珞为岳母。
  章珞在佛堂打坐,心涸如死。
  若不是世事弄人,她与戚淮怎么会走到今日。
  戚淮对她无心,她却曾对他动心。
  可惜,是她配不上了。
  “小西河王请回。”
  戚淮脚步微微一顿,又折返回来,“我特意来见你,只想告诉你,往事不可追,放过自己吧。”
  章珞神情讥讽。
  人人叫她放过自己,当初谁又放过她?
  佛堂中久久没有动静,戚淮叹息,脚步沉沉压在路边的草上,手握紧刀,心中徒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切之感。
  而这时候,他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戚淮目光看向宫中方向一一
  他还有一趟宫中的行程。
  戚淮入宫时候,昭宁帝伤已好了大半。
  御安前放了三五道告假折子,戚淮细眼看过去,落款有章珩,周旖东与温蓝。
  昭宁帝卧居榻上,长发披散在肩头,一盏乌灯照亮他的脸,“你也是来告假?”
  戚淮沉默。
  李徵蹙眉,“近些日子告假的人也太多了些。”
  戚淮摇头道,“臣挂念陛下伤势,本想昨日前来,但昨日大雨倾盆,早朝尚歇,不好动身,故今日前来探看。”
  李徵揉揉眉头,“朕无碍,倒是抓一个刺客很难撬开嘴。”
  戚淮正色,“陛下可让臣一试。”
  李徵笑了起来,“上次让你审问章璎,可什么都没有问出,朕这次不找你。”
  戚淮垂下睫毛。
  直到这时候他才清晰地知道,这世上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只有他狠不下来的心。
  章璎成为他生涯中唯一的一次失误。
  而他要将这次失误纠正回来。
  于是他跪了下来,“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
  “罢了,多个人去也好,切记不能让人死了。”
  戚淮点头。
  戚淮往诏狱的方向而去,诏狱中灯火通明。
  朱衣已经数日未曾合眼了。
  女刺客奄奄一息挂在刑架上,身上已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戚淮半蹲下,钳起女人的下巴。
  刺客还很年轻,有一张鲜美动人的皮囊。
  小西河王微微一笑,手中用力,女人两眼像鱼肚一般翻白。
  “你看起来还很年轻,有什么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女人唾了口,粘白液体沾在小西河王俊美的面容上,他接过朱衣递来的布料轻轻擦拭,将布料堵住女人的喉咙,目光落在女人尚完整的指尖,回头看向朱衣,“大人,看来您这刑罚也没有用全。”
  朱衣苦笑,“十指连心,我怕人受不住就这么死了。”
  小西河王站了起来,拍拍袍摆上的尘土,脚下的女人似蝼蚁一般。
  “没那么容易死。”
  这是一个军人对他的罪犯给出的评价。
  这个女人受过训练,心智与身体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强,朱衣显然被女人柔弱的外貌所迷惑。
  侩子手上前。
  女人被堵住了喉咙,连凄惨的号叫声都发不出来。
  十个指甲盖被血淋淋地拔下来。
  诏狱中的众人惊惧地看向小西河王,见这年轻的将军眼睛都不眨一下,手段狠辣之极。
  女人的美貌是利器。
  总有人下不了手,但小西河王却不一样。
  女人一双纤纤玉手鲜红淋漓,全身的血和眼泪。
  口中的布料被拿出,痛苦的呻吟倾泄。
  人们听见修罗般的小西河王说,“日子还长,咱们便在这里慢慢耗,军营里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朱衣敛目,回忆起之前小西河王刑讯章璎之时,下春药,关水牢,比起现在竟如儿戏一般。
  那时候人人笑他即便是边关部将,手段也不过尔尔,威名一时扫地,就他看来,分明是一起长大,情分与别人不同。
  小西河王这样刀锋般的性子,竟也有舍不得的人。


第66章
  周旖东带了人马。
  他们如今在潼关边界。
  他跟着章珩,意外发现章珩跟着温府的马车。
  距离太远,依稀能窥到温府一行三五人。
  他心中疑窦丛生。
  章珩跟着那温侍卫是什么意思?
  莫非此行当真与章璎无关?
  但温岚南下为母过寿却寿礼都不带,轻装出发,他递给陛下告假的折子究竟有几分真?
  温岚此人凭空出现,平步青云,眼热的人不少,若能抓住什么把柄,以后岂不是予取予求。
  周旖东遂弃打道回府的心思,跟踪的目标从章珩变成温蓝。
  他隐在暗处,观察半日发现奇怪的现象。
  温府一行三人,一主一车夫,还有一奴隶。
  之所以说是奴隶,因其粗布衣衫,套头覆面,双手被束缚,两脚有重枷,被宽袖长袍遮挡,故而并不引人注目。
  奴隶粗衣下露出的脚腕白/皙如玉,在日光下镀一层金色的光。
  他深夜休憩的时候才下了马车。
  白日吃喝都在马车上。
  若只是奴隶周旖东自然不会在意。
  但温蓝对奴隶的态度暧昧之至。
  有时候连水都会共哺,奴隶看起来并不愿意,却挣扎无果,洁白帷帽中落出一缕漆黑碎发。
  锦衣侯看着二人的互动激红眼眶。
  周旖东心中直叹不虚此行。
  皇帝身边两个红人都被他抓到把柄。
  温蓝没有发现章珩。
  章珩太过了解他,知道怎么样躲避才不会被发现。
  他急于赶路,无暇顾及其它,也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谁在跟踪自己。
  也没有发现章珩后面距离他更远的周旖东。
  但以温蓝的功夫,再是小心,发现他们也不过一两日的事。
  如果没有那一碗酒的话。
  章璎手无寸铁地被温蓝禁锢在马车内,不能说话,不能呼救,手腕脚腕皆被束缚,唯一能做的便是嚼碎温蓝口中哺来的谷子为生。
  温蓝爱上这样的投喂并乐此不疲。
  章璎在被温蓝从宅中带走之前,慌乱抓一把香灰在衣中。
  那是安神香烧尽的灰。
  安神香燃起可以助眠,香灰泡水饮下足可三日不醒。
  没有人救他,他总要自救。
  章璎将香灰趁温蓝不注意倒入酒囊,也不知温蓝何时会饮酒。
  南行第二日,正值星夜,温府三人从潼关至川浦。
  在川浦渡船入海便能扬帆直下。
  该地南北通贯,乃往来贸易必经之路,常有异国商旅出没,比起富丽长安更多市井风情。众多码头中最为出名的一处人称青鱼码头。
  青鱼码头有一客栈,名为青鱼客栈。
  客栈的伙计忙了一天,迎来今日最后的三位客人。
  第一位是矜贵的公子,手中牵着奴隶。
  第二位是俊朗的书生,放下五个铜板。
  第三位是顽劣的少年,扔下几锭银子。
  伙计回忆那公子手中牵着的奴隶,奴隶面上带着蝴蝶面具,只看到一段弧度漂亮的下巴。
  正欲打烊的时候,客栈外传来惊慌的脚步声,伙计出街一看,登时面如土色。
  川浦不只有商旅,还有匪患。
  因商旅众多,导致匪患猖獗,当地的马匪身负重兵,孔武有力,杀人不眨眼,在乡下的鹰嘴山建了寨,引入各方流寇,俨然成为能与地方官府匹敌的存在。
  由于地形易守难攻,凡用手段对付鹰嘴寨的官兵死伤惨重,久而久之竟生一条荒唐的规则,鹰嘴寨的马匪保证一年只下一次山,地方官府便对这一日视若无睹,如此竟共存已有百年之久。
  过去的李景知道但不作为,如今新君即位,百废待兴,这匪患显然还不足以提上日程。
  每年夏秋之交是川浦商贸最为繁荣的时候,也是马匪下山的时候。
  他们一下山便烧杀掳掠,抢足一年的女人和粮食。
  寨中有老有小,更多的是无处谋生的壮年男人。
  人们都知道这段日子马匪会来,却没有人知道是哪一天。
  穷苦的百姓关紧门窗,只有躲过了这段日子,才敢重新出门。
  客栈这段日子赚的是实实在在的卖命钱。
  因无人敢开,所有的生意都流在了一处。
  本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新君元年,这群马匪或许有所收敛,谁知竟也不将天子放在眼中。
  伙计还未发出嘶哑的声音,便被铁器割断喉咙。
  青石街头多一具尸体。
  客栈上房中,温蓝将章璎绑在墙角,摘下他的面具,点开他的穴道。
  章璎咬牙,“我口渴。”
  温蓝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舔唇,“过来。”
  章璎过不来,他便跨步去,将酒囊中的酒水倒入碗中饮一口,向章璎口中哺。章璎口中的酒水没有吞咽,温蓝却咽下不少。
  直到他注意到章璎的神情时候,已有些头晕眼花,不可置信道,“公子?”
  章璎讥笑,“世子爷叫我一声公子,却当我是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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