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水路?”柳言之问道。
傅春锦摇头,“山路。”
“大青山?!”柳言之脸色大变。
傅春锦却笑了,“大青虫都已经数十年没有出没了,想必已经没有窝在大青山里了。”
柳言之脸色凝重,“此事你应该报官的,万一冬青真遇上了大青虫……”
“大青虫自会找我索要赎金,到时候再报官也不迟。”傅春锦冷声回答。
柳言之自忖关心得过了,连忙道:“大青虫一直是桑溪镇的隐患,在下接任县令以来,一直想为乡亲们解决这个隐患。”
“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傅春锦接了一句。
柳言之忽然不知还能说什么,最后微微点头,“在下也该告辞了。”
“我送送大人。”傅春锦把柳言之送到了庭中,对着柳言之福身一拜,“今日多谢大人帮我解围。”
“你一个人撑着南北米铺不容易,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柳言之眼底藏着一丝心疼,掩不住的是他日渐浓烈的情愫,“只要我还是桑溪镇的县令,你若有难事,都可以来找我。”
傅春锦徐徐道:“日子总归是自己过的,有劳大人费心了。”她低眉再拜,心头扶起了一抹疑惑。
上辈子这个时候,柳言之并不会对她这样殷勤。
柳言之匆匆笑笑,“也是。”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傅家。
傅春锦这个姑娘实在是个聪明人,这距离感拿捏得恰到好处,让柳言之完全无从下手。他越想亲近她,就越容易被傅春锦的软钉子给推远。
连劳大叔都看得出来的事,傅春锦怎会看不出来呢?
劳大叔把大门关上后,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劝道:“大小姐,这家里总该有个男人帮着,您总是一个人扛着,也不是长法。”
“劳大叔辛苦了,回房歇着吧。”傅春锦上辈子也知道这个道理,柳言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在她没有弄清楚,她到底是被谁毒杀的之前,她能信的只有自己。况且,柳言之还是被傅夏莲盯上的香饽饽,若她抢了这个香饽饽,二叔一家只怕更恨她,这辈子定会缠她个不死不休。
“咚咚。”
正当此时,大门不知被谁叩响。
傅春锦走到门后,把大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汉子。
“您是?”
汉子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到了傅春锦手中,“昨晚在野栈中遇上个少爷,说把这封信送到这儿,便能收到一百文钱。”
傅春锦眉心一蹙,这确实是弟弟做得出来的事。
“大哥您稍等,我先瞧瞧信的内容。”傅春锦客气地说完,把书信打开,字迹确实是弟弟的字迹,语气也是弟弟的语气。
“阿姐,可是你先不仁,我才不义!我死也不会跟陈喜丫成婚!这次你别小看了我!我在客栈认识了个兄弟,约好了一起读书考科举!我若考得了功名,你不给我退婚,我就让陛下给我赐婚!勿念!我想给你写信,便给你写信!我才不会让你找到我抓我回去!冬青,字。”
平日让他念书,简直是劳心费力。没想到这婚事一逼,竟然起了这样的念头。
是好事,却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好事。
所谓三岁看到老,等那三百多两银子花光了,或是念个三五日书,这死小子一定会乖乖溜回来。
“小姐,这一百文钱……”汉子忍不住提醒傅春锦。
傅春锦解下腰上的钱袋,拿了一粒碎银子出来,放在了汉子掌心,“有劳大哥跑这一趟。”
“嘿!还真有!真碰上了好差事!”汉子攥紧碎银子,高兴地走远了。
傅春锦长舒一口气,弟弟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没事了,今日先把喜丫照顾好,明早拿首饰去当些现银,先把米铺的难关过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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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第8章 米铺
傅春锦折返新房时,鱼婶刚把吃的放上桌。
沈秀并不急着吃东西,只是盛好了饭,安静地等着傅春锦来。
傅春锦走近时,看见碗中有饭,不禁愕了一下。长久以来,吃饭之时大多数情况都是她等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如今突然她成了被等那个,只觉心间多了一丝别样的暖意。
她缓缓坐下,端起碗来,笑道:“快吃吧,以后不必等我。”
“一家人应该一起吃的。”沈秀倒也不跟她客气,夹了青菜放入她碗中,“等一会儿也无妨。”
傅春锦本不习惯旁人给她夹菜,可这弟妹实在是热情,她也不好当面拂了弟妹的好意,于是淡淡道了一句,“吃吧。”
沈秀确实是饿了,夹了一块肉和着软糯的白米嚼了几下,顿时味蕾大开,腹中馋虫也闻香而动,吃饭的动作难以自抑地莽了些。
傅家虽说是小户,可傅春锦自小便知书达理,吃饭是细嚼慢咽。今日陡然瞧见沈秀大快朵颐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低声提醒,“吃慢些。”
“哦。”沈秀发觉了自己的莽撞,连忙收敛大半,小口小口地吃起饭来。
傅春锦以为她定是饿坏了,所以才顾不得礼数,又想这喜丫年幼失母,自小便由陈捕快拉扯长大,所以不像其他闺秀循规蹈矩也是正常。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古有长嫂如母,她这个大姑就慢慢教她吧。
“晚上我会在米铺过夜。”傅春锦忽然开口,“所以晚饭就不必等我了。”
“我……”沈秀欲言又止。
傅春锦定定地望着她,“怎么?”
“能跟你一起去米铺么?”沈秀知道这个要求似乎有些过分,可她已经进门了,她就要开始她的计划,在傅冬青回来之前,好好保护傅春锦。
傅春锦半晌没答话,细思着这事成不成。
沈秀急道:“我会些拳脚功夫!”捕快之女会拳脚功夫,那是寻常之事。
“我是去米铺看顾生意,不是去打架。”傅春锦忍笑道。
沈秀认真道:“我也不是去打架的。”说完,声音低了下去,“我会在一旁静静的。”
傅春锦并不怕她吵扰,只是米铺男子众多,她的声名已经那样了,倒也无所谓,可喜丫不一样。
“那边……都是男子。”
“所以我才要去啊。”
沈秀坚定地看着傅春锦,眸光坦荡,“多个人,多张嘴,若是有人嚼舌根,我也好帮你去吵啊!”
傅春锦没想到弟妹存的竟是这样的心思,她微笑道:“有鱼婶陪我……”瞧见沈秀黯然低头,她忍下了话,换成了另外一句,“那你就跟着我去米铺吧。”
沈秀抬眼,眸光大亮,本就娇艳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嗯!”
笑容映入傅春锦眼底,像湾河沁润了月色,明媚之中透着一股特别的干净气息。
她头一次瞧见这样澄净的眸光,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竟然还嫌弃这样的姑娘,傅春锦就觉得莫名的心疼。
“喜丫。”
沈秀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她的新名字,赶紧急声答道:“嗯!”
“若是你不喜欢冬青了……”傅春锦总觉得这样的话好像她说不合时宜,可她想坦诚对待这个好姑娘,“你可以直接告诉阿姐,阿姐一定给你重新找门亲事,给你红红火火地办一个婚礼。”
沈秀自忖没有露马脚,突然听见这话,只觉危险,当即道:“阿姐,我不会在傅家白吃白住的,我……”沈秀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我可以劈柴,可以烧饭,阿姐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傻丫头,谁要赶你走了?”傅春锦听她这样说,更是心疼,牵住了她的手交叠握着,“我只是怕冬青委屈了你。”
沈秀张了张口,强忍着难受口是心非地答道:“阿姐那么好,冬青哥一定也很好。”若能说真话,她一定会说,傅冬青不值得有这样的阿姐!
傅春锦听她说得痴情,不知该劝还是改安慰,当下轻咳两声,换了话题,“快些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嗯。”沈秀点头。
用过午膳后,傅春锦等沈秀沐浴换了身素净裙子,便与她一起离开了傅家小院,往南北米铺去了。出门之时,沈秀故意把头低了低,生怕被街对面卖烧饼的吴大婶给看出来。
桑溪镇来来往往就那么些人,吴大婶记性也不差,沈秀那日的打扮那么特别,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吴大婶一抬眼就看见了沈秀,哪怕她低着脑袋,她也能一眼认出她来。今日本是傅家少爷的大喜日子,傅家就那么几口人,这姑娘肯定就是新娘子。
沈秀觉察吴大婶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她只有硬着头皮看向她,对着她比了个“嘘”的动作。
吴大婶会心一笑,点了下头。放心,谁都年少轻狂过,她也理解这陈姑娘的小心思。只是,她明明说了那么多傅少爷的不好,陈姑娘还是遵从婚约嫁过来了,想必是没拗过爹爹那关。
可惜啊。
吴大婶一想到傅冬青那个空有皮囊的赌鬼,坑了姐姐就算了,只怕还要再坑一个陈姑娘。这如花似玉的两个姑娘家,就被这烂少爷给霍霍了,吴大婶心中忽然来了气,把面团狠狠地翻身一砸,猛烈地揉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