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手下将分量不少的泠烛泪下到乌家成人的杯碗之中,甚至害怕不够,还点燃一些加在熏香之中。
总之万事俱备,却没想到这药不止让人精力旺盛,过了一定量还会叫人出现极度恐惧的幻觉直至理智尽失,甚至杀红了眼。
那是一场真正的混战,敌我不分。
虽然本来就没有真正的敌人。
扶瀛心下也大骇。
但为了不将事情败露,他没有去救那些尚存一线生机的人,反而补上最后一刀。
那个侥幸逃回全真教的弟子也提前被井嵩阳逮到,硬生生落了个瘫痪在床的下场。
事已至此,扶瀛重新计划,几番思索认为这也是一个引出旧朝南都的好机会。
是以全真教拿到手的那些资料、路线,甚至乌家这些年与梁川的贸易往来账目都是他安排井嵩阳让他们找到的。
赵应恪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的。
他难得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扶瀛。
男人一如既往儒雅俊美,举手投足礼貌疏离,如古代文人父子。只是双目之间戾气偶尔难掩,还是以前那个癫狂模样。
赵应恪觉得自己大概没有想象中的冷情冷血,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这么多年扶瀛没有功劳也有点苦劳罢。
也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十年的长战就这么猝不及防落了幕。
既然铁戈停伐,他也不想再多见血了。
他只道,“扶瀛,莫再做多余的事了。”
因为有趣又因为无趣,他默许这前朝最后的“皇帝”胡闹,对他那些伎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再有下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心软了。
事实证明,赵应恪并没有那么多耐心。和他的笑一样,他的所有仁慈宽厚都只是一层伪装的外壳。
他由着洛瀛布局让天下人发现“新南都”。
他不是很确定扶瀛最终想做什么,所以干脆将赵应禛和小九都蒙在鼓里。
虽然他也有意向小九透露一些信息,但终究还是没有挑明。
而赵应禛和他早就是同盟,他甚至许诺只要三哥帮他,那他登上皇位后就会拟旨封庄王府世子为太子,且十年内不会收回北府军军符。
虽然庄王还未娶亲,但这足以证明他的诚意。
赵应禛在他说出这两个条件时仍旧如往常一般波澜不惊。但赵应恪知道对方答应下来就足够了。
所以在他们出海之时,赵应恪是真的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个说他是“狸猫”的二皇兄。
狗急了也会跳墙的。
赵应恪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所以早在布下以五皇子之疾扳倒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局时,他就已经想到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皇后拿着这个“没用”的证据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忍不住拼个鱼死网破。
不过他没给对方这个机会。
或者说对方不应该先找上三哥的。
因为自顺贵人得宠以来,他就一直在让她给皇帝下药。
那药平日微量不显,但只要遇到相冲之物就会在短时间内让人晕厥,每天虽能醒来,却神志不清,并逐渐虚弱直至死亡。
这是他托扶瀛找了这么多年,找到的最稳妥的毒。
皇后手上没有淑贵妃与外人私通的真正线索,她的话唯一的作用只能让皇帝起疑。
可是现在连皇帝也倒下了,太子名正言顺接管皇宫与朝廷。
康王设计残害五皇子赵应霁,并陷害兄长蓟王一事被揭发。
听闻此事的历元帝气急攻心,偶尔清醒时直言不要皇后前来服侍,近乎是定了发妻和嫡子的罪。
这些变故发生不过短短半月。
太子为君,宽肃宣惠。底下众臣亦心服口服,敬恪恭俭。
新一年之事都开展得有条不紊,春耕如火如荼,战后复兴亦分毫不乱。
总之一片生机。
直到魏忤带人押着扶瀛找到他,顺带附上的还有赵应禛的信。
赵应恪才总算完全明了了扶瀛的目的。
他屏退所有人,魏忤也暂时留在门外。
而那个男人在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控。虽然四肢关节接被卸下又接回,行走时不甚自然,但他面上倒是不显,只讥讽地笑着和赵应恪道。
“你是不知,那庄王竟是个爱肏男人屁股的!”
他哈哈大笑,言语粗鄙,“光天化日也不知检点,就在船上和那路濯卿卿我我。”
“如果我没记错,那路濯就是九皇子赵应祾罢?”
他啧啧两声,“什么恶心玩意儿。他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乱伦!”
“谁能晓得九殿下又是个喜欢被人肏的婊子呢!”
他话音刚落就被赵应恪莫名其妙的一拳打得发懵。手脚上的镣铐未解开,他一下子摔在地上,又被揍了几拳在肚子上。
他这几日没得到什么吃的,呕也呕不出什么,只能吐点酸水。
“你妈的……”
“随你骂谁,但只要再说一句赵应祾,我现在就找人来肏肏你,让你成为真正的婊子。”
赵应恪冷冷督他一眼,鞋子踩到他面前,像是懒得脏了自己的手一般,也不再打他。
“赵应恪……你他妈有病?!”扶瀛躺在地上缓了会儿,慢慢坐起身。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这什么天大的把柄,握在手里马上就能毁了赵庄!”
赵应恪坐回主位,喝一口茶,也不再同他笑。
“扶瀛,我这些年大概是对你太好了,太纵容了?”
“你真以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杀路濯?”
扶瀛无所谓地挑眉,好像真是这么想的一样,“想杀就杀了呗。”
“我三哥这辈子仁义,打仗是为了北镇国公和天下。但要说他真想要什么,倒是谁也不知道了。”
赵应恪一字一句道。
“路濯是他现在表现出来唯一想要的人,任谁看了都知道那不是随便玩玩的娈童。”
“你借着我的名号去杀了路濯,不就是想让我三哥来杀我吗?”
他慢慢笑出来,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扶瀛,你不觉得你做得太明显了一点吗?”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像要咬断他的脖子。
“我当了太子,所以你急了?”
“你当时大概觉得我是个没什么用但是受宠的皇子罢?”
“可是这么多年,我们互相利用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总该发现了。你就是号召天下想复辟南都的人起义,都比操控我将赵家天下拱手相让简单罢?”
扶瀛也笑,不过说话还是咬牙切齿,总归不愿意承认自己到头来还是像个玩笑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南都万岁。”
赵应恪用鞋尖拍拍他的脸,笑得儒雅。
“因为你已经疯了。偏执地以为自己做的总会成,固执地相信你自己才是真龙天子,认为天都会帮你的。”
“可是,”他笑一下,“你不是。”
他想我也不是。
但我是弑龙之人。
他和扶瀛是不一样的。
他比谁都狠,又比谁都仁慈。
即使是真正的弑夫凶手,他也能一脸孝顺恭敬地跪在父皇床前流下泪来。
“扶瀛,”他看着那个满脸愤恨不甘的男人,“一切都结束了。”
“但我不会让你死。”
“如果小九想杀你泄愤,那你就得等到他回来。”
赵应恪歪头想一下。
“如果他懒得动手,那就由我来。”
“不过我不会杀死你,我会给你用刑但又救活你。”
他最后朝他笑一下。
我要让你看着我的天下万民和喜,太平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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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应恪:我就知道小九那么黏三哥肯定会出事。(无奈笑
不过也感谢三哥没有直接怒火中烧派北府军和我干起架来哈哈
恪的场合就到这里先结束了,有缘再相见,多谢观赏(标准贵公子笑.jpg
第87章 未杀死的那只鹤
路濯睁开眼睛的时候,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清醒了。
视线里一片模糊,床侧的蚊帐白纱漏进来的亮光让他有一阵短暂的眩晕。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麻木无力却又泛着难耐的酸痛,难以判断何处才是真正的伤口。
过去几日,他在梦与更深的梦里沉浮,偶尔听见哥哥的声音,像小时候那样柔声哄他喝药,很轻地叫他“祾儿”。
“路儿?”花忘鱼探身往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是彻底降了下去,没有再反复。
“醒了?口渴吗?”
花旌走到桌子边拿壶给他倒温水,顺带叫院子中的赵应禛。
路濯想要自己坐起身来,不小心还是扯到了腹部的刀口。他掀开身上那件薄衫,白净的布带在腰间缠了几圈,上面晕出几圈由深及浅的黄褐色痕迹,大概是包在其中的药草。
花忘鱼拿枕头垫在他背后,又将瓷杯递到人手中。
赵应禛步子迈得很大,几乎是冲进来的。不过面上未显,还是镇定,甚至在进门后还拿帕子将手和衣袖都擦净方走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