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李大人,快来人呐!!”
随着随从的一声高呼,祭台上的巨石被吃力的搬开,展露出来的是李大人被压的变形的尸体,血迹渗透一整座祭台,远远看上去红了一片。
底下乱了起来,侍卫立刻将此处守住,兰泽看到谢景庭没事之后略微放下心,他扫一眼李大人的尸体,被血腥味熏的有些想吐。
孟清凝不知何时到了兰泽身边,看着台上的尸体略有些可惜,对兰泽道:“小兰泽,你可听闻过活人祭?”
兰泽闻言摇摇头,他方才吓得魂都没了,再看孟清凝如此淡定,他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传闻以往战乱年代,这些神像会一并在人间作乱,需要祭祀才能护一方太平。而那时候……通通祭祀的都是极奸极恶之徒。”
“你说……李大人犯了什么错,今日要被生生活祭?”
兰泽有些听不懂,他实话实说,“奴才不知。”
孟清凝只是一笑。
因为此变故发生,谢景庭从祭台下来,他额头上的伤只是简单处理了一番,锦衣卫围住了这里,谢景庭奉命搜查了神像台。
神像后面有一座单独的台子,从那里能够操控线香,也能修复神像。
谢景庭道:“此事蹊跷,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还请诸位稍安勿躁,今日锦衣卫会给诸位交代。”
谢景庭这般安抚人心,兰泽在下面能够听见议论,祭祀是由贺玉玄负责,所以出了事此事不能由贺玉玄插手。
锦衣卫没一会便回来了,贺玉玄从谢景庭安然无恙时便已经料到了此局已是局中局,因此锦衣卫从神像台搜查出来火药痕迹时,他表情淡然,只抬眼看向谢景庭。
锦衣卫已经将贺玉玄围住,谢景庭开口道:“火药用量各地严格管制,祭台又归贺大人所管,李大人身为士族,此事牵连诸多,如今还要麻烦贺大人暂且卸任,待到回京之后,此事交给皇上处理。”
魏朝士族门阀一体,互相之间牵扯纠葛,触怒其中一座,倾覆而下的兴许是一整座山。
贺玉玄眉眼漆黑,眸中映着谢景庭的面容,在与谢景庭擦肩而过的时候开了口。
“如此,倒也不晚。”
贺玉玄:“有一件事我倒是忘记告诉督主,在来蜀郡之前,我给皇上写了一封信。”
“如今信应当已经交到皇上手中,督主不妨猜一猜,我会写些什么。”
谢景庭步伐略微顿住,鲜明的眉眼透出几分绮丽,对贺玉玄道:“贺大人不如多担心自己,陷害朝廷命官,前路兴许是死路一条。”
神像台之后,地面倒塌的石块下,埋葬了一些官兵的尸体,他们同尘土堆在一起,永远不会再开口。
……
魏都京城,金銮殿内。
白鸽飞进金碧辉煌的宫殿,殿中熏香燃着,姬嫦只穿了一身单衣,他殿中四季温暖,宫人知他畏寒,一直烧着炉子。
师无欲端坐在对面,陈出来的信封上有贺玉玄俊秀凌厉的字迹。
:臣心明鉴,谢景庭蛰伏谋逆。只等李大人一死,圣上便知臣前谏言。先前为荣国公,今日为李大人,谢景庭意在我魏都士族。
士族为先前并立先皇拥护,今朝唇亡,只怕来日齿寒。此人通世之才,不可留之。
随着一声叩鸣,侍卫很快到了金銮殿,姬嫦喧了人进来。
侍卫叩首道:“圣上,蜀郡传来消息,李大人意外身亡,贺大人兴许为元凶,如今孟大人、督主,正在回京路上。”
第59章 神祝落凡
兰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浮现出来许多人脸, 有姬嫦、国师,阮云鹤,孟清凝……他梦到这些人与谢景庭的过去。
他第一次见阮云鹤, 阮云鹤手里拿着一张画轴,那时他不知里面画的是什么,如今知晓了,画轴里画的是当年及第的谢景庭。
姬嫦日日不能寐,日思夜想, 除了先帝遗言之外,便是谢景庭, 所梦便是将谢景庭囚在金銮殿。
国师师无欲与谢景庭先前一并在万相寺, 普天之下,最敬佩之人便是谢景庭。
至于孟清凝……孟清凝为内阁大学士,心里有一人不足为外人所道, 那人是谢景庭。
梦里出现了他自己, 因为他面容与谢景庭有几分相似,所以这几人都接近他……姬嫦将他当玩物、阮云鹤年少克制不住自己, 总是想欺辱他,孟清凝送他信物……师无欲来日会将他关在万相寺。
最后他死在祭台之上,姬嫦失智要杀了他, 接近他的阮云鹤与孟清凝, 甚至师无欲……只在旁边看着, 未曾插手。
兰泽在梦里轻飘飘地陨了。
外面天色蒙蒙的亮了,兰泽平日里做梦总是忘记, 从来没有哪个梦能记得如此清楚。
兰泽醒来的时候心有余悸, 他在梦里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实, 若是说有出入的地方, 便是梦里没有谢景庭和贺玉玄。
他抛开自己的胡思乱想,只是梦而已,兴许是因为他近来总是
他们如今在路上,贺玉玄被当作犯人关起来,兰泽偷听过侍卫的话,据说贺玉玄过的不怎么好,有人偷偷给贺玉玄穿小鞋。
贺玉玄好歹是一朝大理寺卿,如今被关押,他们在回京的路上,谁有这般的胆子敢给贺玉玄穿小鞋。
他这般想着,忍不住问谢景庭。
“督主,奴才听闻近来有人暗中欺辱贺大人。”他这般讲出来,如今入秋,在蜀郡尚且没有什么感觉,路上便有感觉了,京城在北方,空气又干又冷。
兰泽怕冷,总觉得谢景庭身边暖和一些,他便挨着谢景庭坐,小手时不时地去摸摸谢景庭的身子,谢景庭扫他一眼,他又立刻收回手。
“督主说,谁会和贺大人过意不去?”
兰泽问道。
谢景庭视线扫过书册,平静道:“不知。”
谢景庭少有说不知道的时候,兰泽觉得有些奇妙,不禁多瞅了谢景庭两眼,他瞅两眼也瞅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想了想对谢景庭小声道。
兰泽:“奴才觉得不应当这般,督主要不要管管?”
他觉得不像是贺玉玄害的李大人,贺玉玄更像是被人诬陷了,只是许多证据都指向贺玉玄,贺玉玄又未曾反驳,此事是一团谜团。
谢景庭闻言视线从书册上收回,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一会对他道:“兰泽,兴许是有人授意为之,我不过是一介外臣,若是插手了便会得罪人。”
兰泽闻言有些意外,外人都传谢景庭权倾朝野,他如今下意识地相信谢景庭的话,若是谢景庭得罪人,兴许会把谢景庭也牵扯进来。
他于是相信了,回复道:“好吧。”
谢景庭对他道:“兰泽很担心他?”
兰泽点点头,想了想说:“贺大人救过奴才,何况他看起来便柔弱,若是被人欺负了兴许不会讲出来……奴才不想他被欺负,换了别人也不想。”
他讲这么多,谢景庭静静地听着,回复道:“这般,兰泽是应该多担心他一些。”
兰泽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他又听不出来哪里怪。如今他见不到贺玉玄,确实只能担心担心。
“小兰泽不必担心贺大人,此事皇上不会坐视不管,你且看着,一到京州,想必皇上会前来要人。”孟清凝对他道。
兰泽近来路上和孟清凝来往的多,孟清凝有什么好玩的都会过来找他,还会给他送许多吃的,不像谢景庭。
谢景庭只会送他爱吃的那几样,从来不知送些新鲜有趣的让他尝尝,木头脑袋只记得自己已经知道的东西。
兰泽忍不住问道:“贺玉玄同皇上关系很好吗?”
孟清凝略微挑眉,对兰泽道:“自然,他们情同手足。”
贺玉玄是姬嫦的左右手,所以这么说也差不多。
姬嫦和谢景庭关系也不错,如今姬嫦和贺玉玄关系也好,可贺玉玄和谢景庭关系不好,兰泽脑袋都要被转晕了。
“小兰泽,回京之后打算做什么?”孟清凝问他。
鲜少有人这么问,兰泽自然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想了想,回答道:“回去之后督主兴许要送我回去念书,兴许要回国子监。”
孟清凝看出来他不大情愿,问他道:“兰泽不想回国子监?阮云鹤已经不在那里,兰泽不必再担忧。”
“不是因为阮世子,”兰泽想了想说,“我背不好书,总觉得在国子监里是浪费时间。”
与其浪费时间去学那些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不如去做些自己能做的事。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兰泽忍不住拍自己脑袋,他好像什么都不会。
他这般说,又忍不住脸红起来,担心孟清凝觉得他不知上进,为了逃避课业才这般说。
孟清凝倒是笑起来,对他道:“兰泽说的不错,不一定所有人都适合做一件事,就像朝中有文臣也有武将。让武将拿笔,文臣领兵,都不合适。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孟大人说的有道理,”兰泽小声说,“只是平日里饭都吃不饱,自然没办法想这些。”
若不是谢景庭庇护他,兴许他每日想的事情是为生计发愁,如同天下芸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