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珩身披战铠,倒是有几分沙场将军的模样。
他目光锐利,盯着兰溪竹紧紧托着齐渊的那双手,眉头深锁。
兰溪竹颤抖着深呼一口气,“微臣参见陛下。”不过他没有跪,他手上还抱着一个人不太方便。
这时,子书珏飞快下马,迈到两人面前,从兰溪竹手里接过了齐渊。
“殿下,你没事吧?”
齐渊埋下头去,没有直视他的目光。
齐珩冲着兰溪竹招了招手,不怒自威:“你过来。”
身后稀稀落落跟着至少有几百禁军,他在兰溪竹面前这般施压,确实是不顾及他的面子。
兰溪竹拂开披风,颔首走向前,“陛下。”
“回营。”
齐珩举起了手,示意禁军掉头。他给子书珏递去了一个眼神,谁也不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子书珏看向了怀里的人,抚摸着他苍白的脸,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
“殿下,我来晚了。”
他释放了些雪椿的信香,至少让齐渊没那么难受了。
“怎的乱跑?”子书珏的声音低沉如磁声,随着塞北的晚风灌进了齐渊的耳朵里,让他心里舒畅了许多。
“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见北狄人。”
齐渊阖上了眼睛,对方才遇见的东西不愿多提。
“兰将军救下了殿下,殿下对我该有怨言了,我不在殿下身边,让殿下受苦了。”子书珏清晰的侧脸轮廓在月光下更显清冷,虽然这话似是道歉,但是一点歉意都听不出来。
齐渊跟这样的子书珏还有什么好说的,但还是不甘心,他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指缝:“子书珏,如果本王被北狄首领劫去,你也可以无动于衷吗?”
自从嫁给了子书珏之后,他甚少用“本王”自称。
可见是真怒了。
子书珏闻言一愣,脸上闪过了错愕,后知后觉地品着后半句话,“九慧想要劫走你?”
齐渊没有直接承认,但是方才那番话无非就是这个意思。
“他方才找到陛下,说想要兰溪竹的妻子,朝臣和他解释了半晌说兰将军至今未娶他也不信。”子书珏解释道,“原来九慧说的那人是殿下。”
齐渊也愣住了。
想起齐珩方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的双腿都忍不住发软。
所以在齐珩眼中,九慧一定是看见兰将军和别的什么人有过密的接触了,才会这样误会。
然而方才皇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兰溪竹抱着自己……
真是太糟糕了,兰溪竹为救自己于困境之中,再一次受到了这种不清不楚的牵扯。
齐珩那般小肚鸡肠的那人,估计是不会让兰溪竹好过的。
齐渊挣扎了一番,想要跳出子书珏的怀抱,“子书珏,你放开我,我要去去皇兄营帐一趟。”
子书珏哪能如他所愿,他钳制住了齐渊的动作,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殿下别乱动了,”他附在齐渊耳边,“此刻前往皇营,就是打搅了陛下的好事,这太扫兴了。”
齐渊瞪着眼睛看着他,目尾微红,声线乱颤:“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子书珏冷笑一声,“可是陛下要做什么可是不容其他人置喙的,殿下想去触霉头吗?”
齐渊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终究还是挣脱开了子书珏的怀抱。
方才有雪椿的信香抚慰,他的力气已经恢复了许多。
他举起手来,重重地甩给了子书珏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塞北的戚风中显得犹为清晰。
子书珏被打偏了头,深呼了一口气。“殿下,这么晚是想要闹什么?”他闪着漆黑的眸子,映出了一轮弯月,看着有几分诡异。
虽然在齐渊的眼中他已经足够可耻,但是他自认为还没有做出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情。
而面前这个人,总是能挑起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安和躁动,属于乾君的骄傲不容许被踩在脚底下,他是上位者,是有脾气的。
子书珏心中的那头野兽在逐渐苏醒。
齐渊打得半边手都麻了,他愤恨地瞪着子书珏,“兰将军与你毫无瓜葛纠纷,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出言羞辱!”
“哦,是为了兰将军的事情。”子书珏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以为方才露出那么恐怖眼神的人并不是他,“我什么时候提到过兰将军的名字了,是殿下太过于敏感了吧。我说陛下的好事——焉知不是北狄最近送来的美人呢?”
狡辩。
齐渊不愿与这伪君子多说,调头就想要自己离去,却被子书珏从反面抱住了。
“殿下,你别逼我把你绑起来了,绑在床上,”子书珏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我想做这件事情很久了,殿下可千万别给我机会,要不然我不确保会不会伤到殿下。”
“到时候,哪怕殿下想要如厕,都得求着我。”
第十七章 矫情饰诈
齐渊重重地推开了他,抽出了袖中藏着的短匕,抡起胳膊向后一滑,这速度本不算太快,但是身后的人跟定在那里似的一步没挪,右臂上被硬生生划了一刀。
鲜血顿时喷薄而出,这一刀划得狠,子书珏却眉头都没皱。
“殿下何必恼羞成怒。”他也不管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望着呆愣住的齐渊,他冷冷开口道,“殿下莫要跟我说,您当真心属于兰将军。”
齐渊手里的匕首悄然落下了,“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殿下不心知肚明吗?”子书珏拖着还在滴血的胳膊,一步又一步向他走来,“这些日子来,我那么费尽心机讨好殿下,不分日夜地照顾殿下,还不如兰将军替殿下伸的两次援手。”
齐渊望着他的胳膊,最终还是心软。
“你先回营帐,我给你包扎伤口。”
子书珏眼尾泛红,眼角似乎有泪,泛着莹润的光。他伸出左臂环住齐渊的半边身子,不安地在他颈窝出拱了拱:“殿下心疼我吗?”
齐渊终究还是有愧于这一刀,于是也就任由他的动作。“你方才为什么不躲?”
“躲了做什么?”子书珏亲了亲他的脸颊,“定是要让殿下出了这口气,不伤得重些,殿下怎么心疼我。”
“你就是打量着我心软!”
齐渊听到这句话后语气又不自觉地加重了。
“殿下……”子书珏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这条胳膊,虽然没再言一字,却将想要表达的意思都写在脸上了。
齐渊调稳了鼻息,搀扶着子书珏,转向了回营帐的方向,“先回去吧,再晚点回去,你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看来,他得想着如何和兰溪竹保持距离了。
现下不少人认为他和兰溪竹之间有私交,话说的好听些是酒逢知己,难听的就得说是有私情了。
他一个坤君,如何能够跟一个尚未娶亲的将军之间有能让人议论的交情呢?
随行的有宫里的太医,一看子书珏受了这么重的伤,吓得尾音都上挑了,“大人这几日切勿碰水,定要饮食清淡啊。”他擦了擦额前的汗,“要是再晚些,大人的右臂怕是不保了。”
谁知子书珏听到这话后并没有多心惊,反而是一脸淡定。“有劳太医。”
齐渊在一旁,绞着自己的衣袖,也不出声。
子书珏没告诉旁人这伤是怎么来的,但是他们二人却心知肚明。
“殿下。”子书珏望着低着头的齐渊,用左手拍了拍身边的软垫,“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还在怨我吗?”
他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于是起身向齐渊走过去,单手就捞起了他的腰,在对方不情愿的眼神注视下将人放到了软榻上去。
“殿下总该休息吧?”子书珏揉了揉他的脸,“你这是在跟谁置气呢?”
齐渊别过了头去,“子书珏,北狄首领的事情你当怎么解决?”
“能怎么解决?”对方轻笑了一声,“九慧在这位子上做得够久了,忘记了自己的本分,苏木旗的首领位高权重,也该换人当当了。”
齐渊的瞳孔骤缩,“这种事情你也能做主?”
“我当然做不了主了,”子书珏用手梳了梳他的头发,“但是我能让能做主的人去做主啊。”
这人只有一个——齐珩。
不愧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当真是一手遮天。
不过那九慧也算是死有余辜,他只是北狄王手下最大的首领而已,也敢肖想自己。哪怕是北狄王室的人想迎娶南衡的皇室嫡出弟子,也得割舍不少好东西给他们。
齐珩那关能过去,子书珏这关也绝对过不了。
齐渊想,子书珏今日如此动怒,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还是为了自己?
不过他问不出口。
“我叫下人们煨了羊奶,等会叫他们端给你,你今日受惊不小,喝了暖暖身子吧。”子书珏搂紧了齐渊的腰,又释放了些许信香。
齐渊感觉脸上有些热,推开了他。
“不用信香了。”
“嗯?”子书珏抵着他的额头,“你如今这般厌恶我?”
“不、不是。”他难得说话打劫,齐渊转过身子,指了指他的胯,“你那儿……”
子书珏低下头看去,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声音让齐渊的脸更红了,宛若那熟透了的水晶虾。